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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空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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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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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峁,北风像刀子般刮过黄土塬。庄户人家早早封了窗缝,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苏婉儿裹着厚袄子,一手轻摇着摇篮,里头并排睡着两个粉团似的小人儿——承平闭眼抿嘴,安宁却张着小手,在梦里抓挠什么。

“才几个月大,性子就瞧出来了。”婉儿柔声对刚进门的李健说,“承平稳当像你,安宁活脱是个小辣椒。”

李健哈着白气凑到摇篮边,指尖轻轻碰了碰儿女娇嫩的脸蛋,满身工棚带来的烟火气顿时化作了绕指柔。“今日炼钢成了,”他低声说,像分享一个珍贵的秘密,“第十八回,终于成了。”

婉儿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染上忧色:“莫又熬了通宵?你眼里血丝都织成网了。”

“值得。”李健只说了两个字,却重如千钧。

新家峁东南角的炼钢工棚,此刻热浪蒸腾如三伏。周小福赤着精瘦的上身,古铜色脊背滚着油亮的汗珠,一双眼睛却死死盯住炉口里那个陶制坩埚——釉面在高温下泛出橘红流光,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坩埚里装着精选的铁料、细筛的木炭粉,还有李健凭前世记忆添加的那点“秘料”(或许是锰矿,或许是萤石,他也记不真切了)。密封的陶土盖下,一场脱胎换骨的蜕变正在发生。

孙铁匠蹲在一旁,粗糙的大手攥着铁钳,指节捏得发白。这个打了一辈子铁的老匠人,见过灌钢的烟、炒钢的火,却从未离“真钢”如此之近。炉子是特制的,烟道改了三次,风箱换成水力带动的大家伙,呼哧呼哧像头老牛在喘。

“时辰该到了吧?”孙铁匠喉咙发干。

李健盯着沙漏——这是他让玻璃窑特制的,细沙如金线流淌。“再等半刻。火候差一息,前功尽弃。”

前十七次的失败像十七道鞭子抽在每个人心上:第五回坩埚炸裂,钢水溅出烫伤了周小福的胳膊;第十二回炼出一炉脆铁,一敲就碎;最近那回倒是成了钢,可里头蜂窝似的孔眼,让人心也跟着漏了风。

沙漏终于流尽。李健沉声:“出炉!”

周小福铁钳稳如磐石,夹出那个红亮灼人的坩埚。坩埚落在铁台上,“咚”一声闷响,釉面泛出琉璃般的光泽——那是材料在极高温度下熔融反应才有的征兆。

“自然冷却。”李健下令,“急不得。”

等待是钝刀子割肉。工棚里只闻炉火噼啪,十几个汉子屏息而立,汗滴在地上“滋”地化作白气。外头寒风怒号,里头却无人觉得冷,反而有股寒气从心底往上冒——怕希望又一次摔得粉碎。

两个时辰后,坩埚凉到能上手了。周小福举起锤子,手竟有些抖。锤落,“喀”一声轻响,陶壳如莲花般绽开。

银灰色的钢锭露了出来,致密、光滑,泛着冷月般的内敛光华。

孙铁匠伸出颤抖的手,摸上去——温润微凉,没有砂眼,没有裂痕。“这……这成了?”

李健取过钢锭,掂了掂分量,又用锉刀在边角锉下一线。断面细如凝脂,纹路匀似春水。

“锻!”

水力锤轰然启动。孙铁匠亲自动手,将钢锭锻成刀坯,淬入山泉水,“刺啦”白雾腾起。回火、打磨、开刃,一柄短刀在黄昏的光里亮出寒芒。

试刀时,孙铁匠取了块旧甲片。刀光一闪,“锵”然清鸣,铁甲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裁纸。再试木桩,刀刃过处,木纹无声分离。

“宝刀……这是宝刀啊!”老铁匠热泪纵横,举着刀像个孩子似的转圈,“俺打了四十年铁,今日才见了真钢!”

工棚炸开了锅。周小福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地哭——烫伤的疤还在臂上,此刻却只觉得值了。十八回跌倒爬起,十八回重燃炉火,终于炼出了这十斤钢。

李健长长吐出一口气,胸腔里那团绷了三年的结,稍稍松了些。但他立刻压住心潮:“测硬度、韧性、耐磨,一项项来。把配方、火候、时辰全记清楚——这回不是侥幸,要成规矩。”

烛光亮到半夜。记录册上添了新页:铁七斤四两,木炭粉三斤,秘料八钱,武火三个时辰,文火一个半,自然冷却……字字都是心血凝的。

坩埚钢成了,可难题才刚开头。一次十斤,一炉三回,月产不过千斤。新家峁如今上下千口人,工匠百余名,这点钢连刀刃都不够分。

“扩产。”李健在工棚会上拍板,“但不是蛮干。”

周大福领了烧新坩埚的令,要耐更高温度的陶土配方试了十七八种,最后在塬北挖到一种带紫斑的粘土,掺了石英砂,烧出的坩埚能见明火而不裂。韩师傅改了坩埚形制,圆肚厚底,受热更匀。

李健又定了“规矩”:选料要过三筛,装料要称重,封口要抹泥,火色分九等看时辰,冷却要避风。每个步骤都有老匠人盯着,学徒上手前得在冷炉前练三十遍。

“这不是糟践人么?”有年轻后生嘟囔。

孙铁匠一烟杆敲过去:“你当炼钢是炒菜?差一丝,十斤料、三天工、一窑柴全废!李家峁子的粮食不是大风吹来的!”

一月后,月产翻到了两千斤,成品率从三成提到了五成。钢锭堆在小库房里,银汪汪一片,看着就让人踏实。

李定国的快速反应队最先换装。新打的钢刀比旧刀轻了半斤,刃口却利得多。试刀那日,二十柄刀齐斩草人——不是砍,是削,碗口粗的草桩齐刷刷断倒。钢弩的弩臂裹了钢片,射程多了三十步,弩箭能扎进土墙半尺深。

“大哥,”李定国抚着新刀,眼中有光,“有这利器,我能带五十弟兄冲三百人的阵。”

李健却摇头:“刀再利,握刀的手软了也是废铁。仗是人打的,钢是给人添胆,不是替人长胆。”

李定国肃然:“我记下了。”

钢也用到了民生上。水力锤的转轴包了钢套,磨损少了,日夜轰隆也不怕停摆。纺机的关键部件换了钢件,妇人摇起来轻省了三成力气。韩师傅甚至试做了几套“滚珠”——粗是粗了些,可装在手推车的轴里,推两百斤粮跟玩似的。

最让李健欣慰的是,匠人们开始自个儿琢磨了。孙铁匠试不同淬火法子:山泉水硬,桐油韧,盐水淬的刀锋利却易崩口。周小福偷偷试加别的矿粉,有一回炼出的钢泛蓝光,特别韧。连木匠都琢磨起硬木镶钢的法子,说要做“百年不坏”的犁头。

技术活了,像雪球滚下山坡,越滚越快,越滚越大。

新家峁开了大会。晒谷场上黑压压坐满了人,前排的条凳上,苏婉儿抱着裹得严实的承平、安宁,两个孩子睡得正香。

李健站在土台上,背后是堆成小山的钢锭。他讲了坩埚钢成了,讲了来年的打算,最后声音沉下来:

“咱们有好钢了,可大伙要明白——钢是手段,不是目的。炼钢不是为了显摆,更不是为欺负人。我立三条规矩:一、钢先紧着农具、工具,让日子好过;二、钢用于守家护院,谁敢来犯,叫他试试新家峁的刀锋;三、炼钢的法子不外传,咱们不拿它换富贵,不拿它惹祸端。”

台下静了片刻,爆出雷鸣般的“好”!老人们点头,妇人搂紧孩子,汉子们攥拳——都是吃过乱世苦的人,晓得怀璧其罪的理。

会散了,婉儿抱着孩子等李健。暮色里,她的侧脸柔得像暖玉。

“你说的第三条,我懂。”她轻声说,“就像这俩孩子,是咱们的宝贝,得仔细护着,不能让人惦记。”

李健接过安宁,小丫头醒了,乌溜溜的眼睛盯着父亲,忽然“咯”地笑出声。承平也醒了,不哭不闹,只静静看着天空飘落的细雪。

“得让他们活在好世道里。”李健说,声音很轻,却沉甸甸的,“钢是第一步。”

新家峁出好钢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延安府来了个游击将军的亲信,绕着弯子想买钢。李健只让孙铁匠打了十把刀,开价高得吓人。那人咬牙买了,试刀后却眼睛放光:“有多少要多少!”

“月供二十把,多了没有。”李健寸步不让。

钢成了硬通货,可新家峁换回来的不是金银,是粮食、药材、盐铁等各种物资,还有流落各地的匠人——会烧窑的、懂水利的、甚至有个老郎中,用一车钢换了一家人平安。

新家峁又起了两座新窑、一架大水车。钢产量悄悄涨到了月三千斤。李健划出三成钢用于研制新农具:深犁头、钢齿耙、轻便的镰刀。春耕那天,十架新犁下地,一天耕了往常三天的田,老农摸着钢犁头,跪在地头哭:“老祖宗都没用过这宝贝……”

苏婉儿在塬上开了块小菜园,用的是钢头小锄。她边锄地边对摇篮里的孩子絮叨:“等你们会走了,娘教种菜。承平安宁,这名儿起得好——有钢守住平安,日子才得安宁。”

李健远远看着这一幕,眼眶发热。他来这世道六年,头一回觉得,那只扇动翅膀的蝴蝶,也许真能卷起一场新风。

清明那天,新家峁给钢窑挂了红。没有祭鬼神,只祭了十八次失败记下的厚册子、周小福臂上的疤、孙铁匠熬白的头发。李健斟了三碗酒,洒在炉前:“敬汗水,敬不服,敬将来。”

炉火正旺,新一炉钢水在坩埚里咕嘟作响。外头,承平在婉儿怀里咿呀学语,安宁抓着哥哥的手指不放。更远处,钢犁剖开黄土,麦种正落下。

这钢,终是炼成了。它将成为砍断枷锁的刀,也将成为播种希望的犁。在这崇祯六年的春天,新家峁的炉火照亮了小小的塬,也照亮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路还长,但有了钢,有了人,有了那两个在摇篮里蹬腿的孩子——未来,终究是值得咬牙往前走的。

坩埚里的钢水渐渐凝固,由赤红转作暗金,再由暗金凝成沉静的银灰。它体内藏着火的故事、人的心血、和一个父亲最朴素的愿望:让儿女活在没有刀兵的世界里。

同一时期,李自成给朝廷磕头求饶,但是扭头就踏冰过了黄河。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还搅得山西天翻地覆的“闯将”李自成,此刻竟然派人跑到彰德府,对着京营总兵和几个监军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说自己是被逼无奈才造反的,其实骨子里还是大明的良民,大大滴良民。

这帮农民军头领,什么张妙手、贺双全等,演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说只要朝廷给条活路,他们立马放下刀枪,回家种地。王朴他们一听,简直乐开了花,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不费一兵一卒就平定了心腹大患,赶紧置酒庆功,火速上报朝廷领赏去了。

可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推杯换盏的时候,一场惊天豪赌正在黄河北岸悄悄拉开序幕。

这戏码,为什么能骗过久经沙场的明军将领?因为李自成他们,实在是太惨了,惨到任何人都觉得他们除了投降,已经无路可走。

时间倒回数个月之前,那会儿的农民军联盟还叫“三十六营”,盟主是威名赫赫的“紫金梁”王自用。可好景不长,明朝派来了一帮狠人,左良玉、邓玘等,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悍将。

这帮官军就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追着农民军的屁股一通猛咬。在山西,王自用被川军猛将邓玘一刀结果了性命,他手下两万多残兵,大部分都跑来投靠了当时还只是“闯将”的李自成。李自成实力暴增,但也瞬间成了官军的头号目标。

那段日子,简直是地狱。明朝各个将领的名字,在农民军里就像是催命符,小孩子听了都得吓得止住哭。他打仗不讲道理,就是猛冲猛打,农民军的阵型一冲就散,散了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三千人追着数万人一顿猛打猛追......

高迎祥和李自成这对“二闯”,被撵得像丧家之犬,从山西北部一路跑到河南。他们以为换个地方能喘口气,没想到河南巡抚玄默早就张开了口袋,把曹文诏这帮杀神全调了过来,准备在中原把他们一锅端了。

最致命的一仗,在河南汲县爆发。农民军被逼到了绝路,人人红着眼拼命。那场面,说是尸山血海一点不夸张。可就在前线杀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从后方传来。

他们在辽州(今天的山西左权)的老营,被官军一支奇兵给端了。那里面哪有什么战斗力,全都是将士们的家眷、老婆孩子,还有一堆伤兵。一万多人,几乎被屠戮殆尽,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这消息传到前线,整个军队当场就崩了。士兵们哭嚎着,手里的刀都握不住了,还打什么仗?家都没了,魂也散了。

李自成心里也跟刀割一样,但他没垮。他知道,这时候必须跑,跑进太行山里,才能留住这点火种。

可官军的包围圈越收越紧,就像一条蟒蛇,要把他们活活勒死。在淇县烟霞沟,李自成好不容易打了几个小胜仗,喘了口气,结果转头就在横河一头扎进了官军的埋伏圈。

那一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四面八方都是明军的旗帜和呐喊声,箭矢像蝗虫一样飞过来,噗噗地扎进人的身体。李自成自己也被一箭射中,当场坠马,眼看就要被活捉。

幸亏他外甥李过眼疾手快,拼死抢来一匹马,把他扶了上去。李自成带着残兵败将,硬是从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狼狈逃窜。那一战,他身边只剩下了几百个亲兵,惨不忍睹。

现在,你明白了吧?为什么官军他们会相信李自成的投降。因为在他们看来,李自成这帮人已经输得连裤衩都不剩了,除了跪地求饶,还能干嘛?

这就是人性的弱点,总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王朴想立功,太监们想给崇祯皇帝报喜,他们选择性地忽略了李自成、高迎祥这些“剧寇”本人根本没露面这个最大的疑点。

就在彰德府的官老爷们大宴宾客,庆祝胜利的时候,李自成正在黄河北岸,顶着刺骨的寒风,等待一个时机。

恰逢天气突变,天降奇寒。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朔风怒号,夹着冰碴子。黄河,这条中原的天堑,竟然从渑池县的野猪鼻一段,冻出了一座几里宽的天然冰桥,坚固得能跑马。

这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机会千载难逢。

深夜,李自成率领集结起来的数万大军,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河边。负责守河的明军将领叫袁守权,手下兵力本就不多,加上这种鬼天气,谁能想到会有人来送死?一个个早就冻得缩在营帐里烤火了。

农民军如同暗夜里的鬼魅,一拥而上。袁守权的部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乱刀砍死,他本人也成了刀下之鬼。

十一月二十四日,一个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日子。十几万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农民军,踏上了那座晶莹剔透的冰桥。他们不敢出声,只有脚步踩在冰面上的咯吱声,和风的呼啸声。月光下,这条冰上长龙,从黄河北岸,一直延伸到南岸,充满了死里逃生的悲壮。

等王朴他们从庆功的宿醉中醒来,李自成的大军早已渡过天险,消失在了河南广袤的腹地。他们就像龙归大海,虎入深山,之前那个被动挨打的困局,瞬间就被打破了。

这次“渑池渡”,成了明末农民战争的巨大转折点。它让一群濒临灭亡的残兵败将,一夜之间起死回生,也把战争的主战场,从山陕,彻底引向了帝国的心脏——中原。

回头看这场绝地求生,李自成能成功,靠的绝不仅仅是一条冻住的黄河。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抓住了人性的博弈。他用最卑微的姿态,演了一出最逼真的戏,精准地击中了明朝官僚集团好大喜功、急于求成的软肋。

很多人说,李自成是“流寇”,只会打家劫舍。可从“渑池渡”这一刻起,他已经展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格局。他不再是一个只知道猛打猛冲的莽夫,他学会了在绝境中思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包括敌人的傲慢和老天的脸色。

这场横渡,与其说是军事上的胜利,不如说是一场心理战的完胜。它告诉了崇祯皇帝一件事:这群被他视为“贼”的农民,已经不再是饿了就抢、打了就跑的乌合之众了。

他们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能把朝廷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可怕对手。而那座冰桥,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正为李自成铺平道路的,是明王朝自身从上到下的腐朽与僵化。

而与此同时的紫禁城里,也上演着关于这场战事的讨论。

天色未明,紫禁城文华殿内已灯火通明。崇祯皇帝端坐御座之上,眼下的乌青在烛光中格外显眼。阶下文武分列,户部尚书毕自严正捧着奏疏,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陕西、河南巡抚急报,流贼三十六营会于渑池,高迎祥自称‘闯王’,张献忠、李自成等皆授将军号。贼众分掠河南、湖广,所过州县多陷。请速拨京饷一百五十万两,以济剿贼之需。”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张凤翼已出列奏道:“臣以为当急调陕西部队出潼关,湖北官军自襄阳北上,两路夹击。然曹部欠饷已五月,士卒有哗变之虞。”

“又是欠饷!”

崇祯猛地拍案,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点在龙袍袖口,“毕自严,你说,国库还能挤出多少银子?”

毕自严苦笑躬身:“陛下明鉴。去岁各省欠缴田赋已达六百万两,太仓现存银不足二十万两。辽东饷银尚欠九月,宣大边军饷银亦拖两月。若全数拨给陕西,则九边将士恐生变故。”

工部右侍郎刘宗周忽然冷笑:“臣闻陕西贼起,皆因连年大旱,官吏催科不减。饥民剥树皮食尽,乃至掘山中石块,名曰‘观音土’,食后腹胀而死者相枕于道。今不议赈济,只议剿杀,岂非扬汤止沸?”

“刘侍郎此言差矣!”

温体仁缓缓出列,身为内阁首辅,他的声音总是平稳而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流贼者,乱民也。若因饥荒便可不守王法,则天下纲常尽废。当务之急是速剿大股,擒斩渠魁,余众自散。”

崇祯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望向一直沉默的礼部尚书徐光启:“徐卿常年关注农事,陕西灾情究竟如何?”

徐光启须发皆白,出列时袍服窸窣:“回陛下,臣查历年气象记录,自万历末年起,北方旱灾周期渐短。去岁陕西降水不足常年三成,麦禾尽枯。据西人所制‘温度计’观测,今冬之寒尤胜往年,恐是所谓‘小冰河期’……”他顿了顿,见皇帝面露不耐,只得转回正题,“臣以为,剿抚当并行。一面派劲旅击贼,一面开仓放粮,使饥民有所归附,不至尽从贼。”

“开仓?何处有仓可开!”

户科给事中吴执中声音尖利,“陕西常平仓十仓九空,余粮不足万石。难道要从江南调粮?漕运至陕西,一石粮耗银二两,贼早破十城矣!”

朝堂陷入僵局。殿外传来五更鼓声,东方微白。

三日后,平台召对。崇祯特意召来了刚被任命为五省总督的陈奇瑜。这位以剿灭陕北流寇起家的将领跪在青砖地上,盔甲未卸,风尘仆仆。

“陈卿平身。”

崇祯难得语气温和,“朕将河南、陕西、湖广、四川、山西五省兵马尽付于卿,限期半年,可能平贼?”

陈奇瑜抬起头,脸上的刀疤在晨光中格外狰狞:“臣必竭犬马之劳。然请陛下允臣三事:

一,节制五省文武,凡剿贼不力者,得先斩后奏;

二,拨饷银一百五十万两,臣闻南京户部存银尚丰;

三,暂停陕西本年田赋,使民稍苏。”

温体仁立即反对:“南京存银乃备非常,岂可轻动?且总督虽有节制之权,若擅杀地方大员,恐生变乱。”

“变乱?”

陈奇瑜突然提高声音,“温阁老可知此刻河南情势?贼众号称二十万,实因每破一城,饥民蜂拥相从。官兵杀一贼,十民复为贼。若不断其根源,纵有百万精兵,亦如以帚击水,水散复聚!”

崇祯起身踱步,窗外的枯枝在寒风中颤抖。他忽然想起昨日收到的那份密报——后金皇太极正在辽东整军,有南下迹象。大明朝像一匹同时被群狼撕咬的病马,这边按住伤口,那边又涌出鲜血。

“准卿所奏第二条。”

崇祯终于开口,声音疲惫,“南京拨银一百二十万两,即刻起运。节制之权亦予卿,然三品以上官员需报朕裁决。至于陕西赋税……”

他望向毕自严。

毕自严咬牙道:“可免三成,余者缓征。”

陈奇瑜还想争辩,看见皇帝眼中血丝,终是叩首:“臣遵旨。”

过了一段时间,又一紧急军报打破了年关的平静。兵部侍郎李梦辰捧着塘报的手在颤抖:“禀陛下,流贼破渑池后,分三路流动。李自成部突入汉中,张献忠东趋安庆,高迎祥北返陕西。部分关宁铁骑遭遇埋伏。”

死一般的寂静。

“如何中的埋伏?”崇祯的声音冷得像冰。

“据逃回士卒称,关宁军追击贼首上天龙部至湫头镇,当地乡民引路,竟引入深谷。贼伏四起,箭如雨下……”

李梦辰声音哽咽,“三千关宁铁骑,突围者不足二百。”

刘宗周长叹:“民心已失,民乃为贼耳目。昔年在陕,曾纵兵掠民粮充饷,湫头镇正是受害之地。”

“放肆!”

温体仁厉声喝道,“阵前殉国,当表其忠烈,岂可妄加非议!”

朝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一派主张追赠将士,厚恤其家,以励将士;另一派则认为当彻查其部军纪,整肃官兵扰民之弊。争吵声越来越大,有人甚至翻出旧账,指责对方党附阉宦余孽。

“够了!”崇祯猛地站起,眼前一阵发黑。他扶住御案,看见那些争吵的嘴脸在烛光中扭曲变形。这一刻,他忽然想起祖父万历皇帝三十年不朝,也许不是怠政,而是看透了这无休止的争吵根本无用。

“传旨。”

皇帝的声音异常平静,“追赠关宁军将士,立祠祭祀。另,诏谕各剿贼官军:杀贼安民者赏,扰民害民者斩。再有掳掠百姓者,无论官兵,当地督抚可先斩后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今日起,凡朝议剿贼事,只论方略,不言私憾。再有无端攻讦者,朕当视为不顾国难,罪加一等。”

群臣俯首。殿外忽然飘起雪花,这是崇祯六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得都晚。雪花落在琉璃瓦上,落在空旷的广场上,落在京师饥民蜷缩的窝棚上。

千里之外的土地上,李自成正在攻打开州,张献忠在安庆城外扎营,高迎祥重新聚拢部众。而关外的沈阳城里,皇太极正在阅读来自明朝的密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退朝后,崇祯独坐在文华殿。司礼监太监王承恩悄声呈上一封密奏,是陈奇瑜从河南发来的。

信中写道:“……贼众流突无常,官兵疲于奔命。臣以为当仿古法,设四正六隅十面张网之策,划分战区,各专责成。然需增兵十二万,饷银百万……”

崇祯没有看完,将奏疏轻轻放在案上。他推开窗户,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远处隐约传来炮声——不是战炮,是年关将近,京营在操演练炮。炮声沉闷,像这个王朝沉重的喘息。

“皇爷,窗边冷。”王承恩低声劝道。

崇祯摇摇头,忽然问道:“王大伴,你说太祖高皇帝当年提三尺剑取天下时,可曾想过他的子孙会坐在这里,为几十万两银子发愁?”

王承恩跪倒在地,不敢回答。

崇祯也不会知道,明朝的历史史书如何记载,后人将如何评说。正所谓“开局一个碗,结局一根绳。”

皇帝也不再说话。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紫禁城的金瓦红墙,覆盖了京师的街巷,覆盖了整个北中国。在这片苍茫的白色之下,饥荒在蔓延,叛乱在滋长,边关烽火时隐时现。

而这座大殿里的争论、算计、挣扎,都将被卷入崇祯十七年那场更大的风雪中,最终化为煤山老槐树上那袭随风飘荡的龙袍。

但此刻,崇祯六年的这个清晨,皇帝还相信一切都有转机。他关上窗,坐回御案前,拿起朱笔,开始批阅下一份奏疏。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着殿外的风雪声,在空旷的大殿里轻轻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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