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派出的眼线如同石沉大海,暂时还没能揪住苏轻语“私捞油水”的确切把柄,这让她心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慌。就在这当口,一件让她既头疼又隐隐觉得或许是“转机”的事情发生了——她那宝贝儿子,王富贵,从城外那个名为“求学”、实为“镀金兼放风”的书院,回来了。
这一日,苏轻语正坐在窗边,就着明媚的春光,仔细翻阅一本新借来的《天工开物·乃服篇》(注:这是真实存在的明代科技着作,记载纺织技术),试图从中汲取更多关于这个时代纺织技术的细节,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微创新”的地方。云雀则在院子里晾晒刚刚洗好的衣物,小院里弥漫着皂角和阳光混合的干净气息。
(唔…这织机的描述…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有提花机了,结构还挺复杂…效率嘛,肯定比不上现代机械,但原理是相通的…或许可以从优化操作流程或者某些零部件入手?)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技术思考中,忽听得院墙外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一个略显油滑浮夸的男子声音,由远及近:
“娘!娘!我回来了!这次先生可是夸我文章有进益了!您答应我的那方新砚台,可准备好了?”
紧接着,是周氏那瞬间切换成慈母模式的、带着宠溺和些许无奈的声音:“哎哟!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快让娘看看,瘦了没有?在书院肯定没吃好!砚台早就给你备下了,上好的端砚!”
(哦豁?传说中的纨绔表兄王富贵闪亮登场了?这声音…听起来就不像是个正经读书的料啊。“文章有进益”?怕不是先生看在周舅母塞的银钱面子上,说的客套话吧?(¬?¬))
苏轻语撇撇嘴,放下书,示意云雀进来,并悄悄将窗户掩小了些,只留一道缝隙观察。她可不想跟这位表兄有什么不必要的接触。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富贵在周氏那里腻歪了一阵,显摆了一下自己那半通不通的“学问”,又讨要了些零花钱后,便如同放出笼的野狗,开始在自家宅院里闲逛起来。周府不算很大,他逛着逛着,便溜达到了最偏僻的角落——苏轻语所在的小院附近。
他本是随意一瞥,目光掠过那扇略显破旧的院门,正欲离开,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只见院内,一个穿着半旧素色衣裙的少女正临窗而坐,侧影纤细,脖颈低垂,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弧度。春日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手中握着一卷书,神情专注,长而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微颤动……虽然看不清全貌,但那份沉静书卷的气韵,与他平日里在书院或街上见到的那些或娇蛮或艳俗的女子截然不同。
(咦?这破院子里什么时候住了这么个……小美人儿?)
王富贵眼睛瞬间直了,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母亲似乎提过有个穷亲戚家的表妹寄住,以前好像也远远见过一两次,印象中是个瘦瘦小小、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怯懦丫头,怎么……怎么病了一场(他隐约听下人提过),竟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为了彰显“书生”身份而特意穿的、料子不错但被他穿得有些皱巴巴的蓝色直裰,又捋了捋额前那几缕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碎发,摇着一把题了蹩脚诗词的折扇,故作潇洒地踱步到院门口,清了清嗓子,拉长了音调:
“咳咳……院内可是轻语表妹?”
苏轻语在屋内听得真切,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来了来了!经典纨绔搭讪开场白!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_一))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切换回那种带着几分怯懦、几分疏离的“病弱表妹”模式,并没有起身,只是隔着窗户,声音不大不小地回道:“是表哥啊。我身子有些不爽利,不便起身相见,表哥请自便。”
声音清清冷冷的,像山涧泉水,听得王富贵骨头又酥了半边。他非但没走,反而又往前凑了两步,试图透过窗缝看得更清楚些,脸上堆起自以为迷人的笑容:
“表妹身子不适?可是这院子太过偏僻阴湿所致?回头我定要跟母亲说说,给表妹换个敞亮些的住处!” 他一副“我很关心你”、“我能做主”的架势,语气轻浮,“表妹在看什么书呢?莫非也是诗词歌赋?正好为兄近日于诗道上略有所得,不如你我兄妹二人切磋一番?”
(呕——!还切磋诗道?就您那‘文章有进益’的水平?我怕污染了我的耳朵!(╯‵□′)╯︵┻━┻)
苏轻语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只是微微蹙眉,带着显而易见的抗拒和敷衍:“不过是些杂书,胡乱翻翻,不敢耽误表哥进学。我有些乏了,表哥请回吧。”
说完,她直接示意云雀去把窗户关上。
云雀早就看这个油头粉面的表少爷不顺眼了,得了小姐指令,立刻上前,“啪”地一声,利落地将支摘窗合拢,隔绝了外面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王富贵吃了闭门羹,脸上那故作潇洒的笑容僵住了,随即涌上一股恼羞成怒。他王富贵在周家这一亩三分地上,何时被如此下过面子?还是个寄人篱下的穷亲戚!
(哼!给脸不要脸!一个孤女,仗着有几分姿色,竟敢在小爷面前拿乔!)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窗户,眼神阴沉了下来,心中暗自发狠。
周氏之子,不学无术的表兄王富贵游手好闲归来。
而他归家后盯上的第一个“乐子”或者说“猎物”,似乎就是他那看似柔弱可欺、实则内藏锋芒的表妹,苏轻语。
与此同时,正院里的周氏,听着心腹丫鬟回报儿子在苏轻语院外吃了瘪的消息,非但没有生气,浑浊的眼睛里反而闪过一丝精光。
(富贵儿看上那丫头了?……这,或许……也不是坏事?)
一个模糊的、将苏轻语彻底掌控在掌心,让她的人和她的“生财本事”都为自己所用的计划,开始在周氏心中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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