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语在清韵斋的“深耕”持续进行着。她像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个时代能接触到的一切知识。这日午后，她照例在书架间流连，目光扫过一排较为冷僻、书脊泛黄破损明显的区域，那里多是一些农桑、医卜之类的“实用杂书”，通常少人问津。
（淘宝时间到！这种冷门区往往能发现惊喜！(?????)?）
她的手指在一排书脊上划过，忽然在一本名为《陈敷农书·残卷》的书前停了下来。这本书显然年代久远，封面破损严重，用线粗糙地重新装订过，露出了里面泛黄发脆的书页。
（《陈敷农书》？好像有点印象，是古代比较有名的农书之一，可惜是残卷……）
出于好奇，她小心地将这本脆弱的残卷取了下来，走到窗边的座位轻轻翻开。书页间弥漫着更浓郁的陈旧气息，里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大致还能辨认。里面记载的多是宋元时期江南地区的农耕经验，包括土壤辨别、肥料施用、水稻种植等。
她看得津津有味，结合自己前世零星的农业知识和这辈子在书铺看过的其他农书，相互印证，倒也别有一番趣味。然而，翻到关于水稻秧苗培育和田间管理部分时，她发现有几页明显缺失了，内容戛然而止，只在后面零星补充了一些看似不成体系的零散记录，而且其中有些方法在她看来颇为粗放，甚至存在谬误。
（啧，可惜了……这里讲的‘深水淹苗’以防虫害，虽然有一定道理，但长时间深水容易导致秧苗根系缺氧，反而影响生长啊……还有这个施肥，只说了用粪肥，却没有提及追肥的时间和比例，全靠经验，效率太低了……(；一_一)）
她正暗自嘀咕着，孙老丈端着一盘新到的书过来整理，见她对着那本残卷蹙眉，便走了过来。
“苏姑娘对这本残卷感兴趣？”孙老丈捋了捋胡须，“这本书破损太厉害，内容也不全了，老朽收来本是想着或许有人需要其中零散记载，但一直无人问津。”
苏轻语抬起头，眼中带着求知的光芒：“老丈，这书中关于秧苗培育和田间管理的部分，似乎缺失了很多关键。我看后面补充的这些记录，有些地方……似乎可以做得更好？”
“哦？”孙老丈来了兴趣，在她对面坐下，“姑娘对农事也有研究？愿闻其详。”
（来了！展示（zhuangbi）的机会！啊不是，是知识交流的机会！(??????)??）
苏轻语清了清嗓子，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和概念来解释。她指着书中关于育秧的部分：
“老丈您看，这书中说‘浸种催芽，撒于秧田’，但并未细说秧田如何整理，水深如何控制。我认为，秧田应选择向阳避风、土质肥沃、排灌方便之地。整理时需精耕细作，泥块要碎，田面要平。”（注：符合现代水稻育秧对秧田选择的基本要求。）
孙老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苏轻语继续道：“至于水深，并非一成不变。播种后至现青前，宜保持秧田湿润或浅水，以利扎根立苗。待到秧苗长出两三片叶子时，可保持浅水层，促进生长。若遇低温，夜间可加深水层保温，但白日需排水晒田，增加土温和氧气。”（注：符合水稻育秧期水分管理的基本原则，即湿润育秧或浅水育秧。）
孙老丈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些细致入微的水分管理方法，他闻所未闻。
接着，苏轻语又谈到施肥：“书中只提基肥用粪肥，但秧苗生长不同阶段，所需养分不同。除了基肥，还需看苗追肥。可在秧苗两三叶时追施一次‘断奶肥’，以稀薄人畜粪尿或少量腐熟豆饼为宜，促进分蘖。移栽前再施一次‘送嫁肥’，使秧苗更健壮，利于返青。”（注：“断奶肥”、“送嫁肥”是传统水稻种植中的术语，指代分蘖肥和起身肥，符合农学原理。）
“还有防治病虫害，”苏轻语想起书中提到的深水淹苗，摇了摇头，“深水淹苗虽可抑制部分虫害，但弊端亦多。或许可以尝试在秧田四周撒布草木灰，或浸泡烟梗、辣蓼草等有刺激性气味的植物汁液来驱虫，更为安全。”（注：草木灰、烟梗水、辣蓼草等是传统农业中确实使用的天然杀虫\/驱虫方法。）
她甚至还提到了“合式秧田”（即便于管理的规整秧田）的概念，以及秧苗移栽时要注意的“带土移栽”、“浅插匀插”等细节，力求减少秧苗损伤，缩短返青期。
（还好前世跟着导师下乡调研过，也看过一些农业频道的科普，加上袁爷爷的论文也稍微拜读过一点……不然还真唬不住人！感谢袁爷爷！感谢cctV-7！(′▽`??)）
苏轻语一番结合了现代农学理念和古代可行技术的阐述，虽然只是口述，却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细节丰富，听得孙老丈目瞪口呆！
他经营书铺大半辈子，自认也算博览群书，农书也看过不少，但从未听过如此系统、细致且言之成理的种植之法！这已不仅仅是补充残卷，简直是开创了一套更精妙的法门！
孙老丈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花白的胡子都在微微颤抖。他绕过桌子，一把抓住苏轻语的手，老眼中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声音都变了调：
“姑娘！姑娘所言这些……这些改良种植之法，可是出自哪位隐世高人所授？还是……姑娘自家祖传？”
他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
“老朽……老朽虽不通农事，但也知若依姑娘之法，秧苗健壮，病虫害减少，产量必能大增！此乃……此乃活民之术，济世良方啊！”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高昂，引得在后院玩耍的云雀都好奇地探进头来。
苏轻语被孙老丈这突如其来的激动搞得有点懵，连忙扶住他：“老丈您别激动，快坐下。这些……这些只是我平日看书，自己瞎琢磨，又结合了一些……嗯，一些杂记传闻想到的，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完蛋！好像一不小心说得太详细、太超前了！把老头儿给吓着了！(；′д｀)ゞ 低调！要低调啊苏轻语！）
孙老丈却用力摇头，紧紧盯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瞎琢磨？杂记传闻？姑娘过谦了！此等精妙法门，若非深谙农事、洞察天理之人，绝难总结得出！”
他喘了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看着苏轻语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无比郑重，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
“姑娘所言若成书，乃万民之福！”
苏轻语看着孙老丈那激动到泛红的脸庞和无比认真的眼神，心中也是震撼不已。她原本只是想讨论一下农书，却没想到在这个以农立国的时代，一点点先进的农业知识，竟能引起如此巨大的反响。
（万民之福……这四个字，太重了。我只是个想活下去、想过好日子的小女子而已啊……）
但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使命感，也悄然在她心底滋生。
知识，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世界，哪怕只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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