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语这一病,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精气神。高烧带来的混沌梦境与现实交织,让她大部分时间都昏沉沉的,对外界的感知也变得迟钝而模糊。汤药的苦涩味似乎已经浸透了她的味蕾,连带着看这世界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病痛和压抑吞噬的时候,一股清泉般温和的气息,悄然浸润了她干涸的心田。
季宗明几乎是日日都来。
他不像王府的人那般,送了贵重药材便消失不见,只留下冷冰冰的“上意关怀”。他是真真切切地、持续地表达着他的挂念。
第一次来时,他隔着帘子仔细询问了病情,留下药材和书籍。第二次,他带来了几包据说是江南特产、味道清甘的润喉蜜饯,说是怕她喝药苦了嗓子。第三次,他甚至带来了一小盆姿态雅致、翠绿欲滴的文竹,说是放在病榻前,看着生机勃勃的绿色,或许能让心情舒畅些,利于康复。
(蜜饯……文竹……他怎么能细心体贴到这种地步?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
苏轻语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台上那盆在阳光下舒展着细小叶片、焕发着盎然生机的文竹,再想想枕边那本插图精美的游记,口中似乎还残留着蜜饯清甜的回甘……这一切细致入微的关怀,如同暖流,一点点融化着她因恐惧和警惕而冰封的心防。
最让她心头震颤的,是昨日。
她依旧高烧不退,浑身酸痛,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轻轻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那动作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
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书卷墨香的气息萦绕过来。
是季宗明。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隔着纱帐,苏轻语能模糊地看到他挺拔而安静的侧影。他就那样陪着,如同沉默的守护者。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一只微凉而干燥的手,极其轻柔地探了探她滚烫的额角,那触碰一触即分,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然后,她听到他极轻极轻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
接着,他用一种低沉而温柔,仿佛怕惊醒了梦中人般的嗓音,缓缓地、清晰地,念起了一首她从未听过的、却意境极其安宁旷远的田园诗。他的声音本就清朗悦耳,此刻刻意放柔,更是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拂过心尖,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在……给我念诗?为了安抚病中的我?)
苏轻语闭着眼睛,泪水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迅速隐入鬓角。不是因为病痛,而是因为这份……她明知可能虚假、却依旧无法不为之动容的温柔。
她想起自己孤身一人在这异世挣扎,周氏算计,母亲软弱,暗处杀机四伏,连病中都不得安宁。唯有此刻,这份无言的陪伴和温柔的诵读,让她恍惚间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穿越者,而是被珍视、被呵护着的……
(不!苏轻语!清醒一点!别忘了那枚青云纹玉佩!别忘了秋水的跟踪!这很可能都是假的!是演技!(;?Д?)!)
理智在脑海中疯狂叫嚣,如同警钟长鸣。可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温暖与安宁。
季宗明念完一首诗,室内重归寂静。他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苏轻语听到他起身的声音,以及那几乎低不可闻、却如同羽毛般轻轻搔过她心尖的话语:
“愿卿早日康复。”
那声音里的真挚祈愿,让她紧闭的眼睫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依旧没有过多打扰,留下这句祝福,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外,苏轻语才缓缓睁开眼,望着头顶那泛黄的帐幔,任由泪水无声地流淌。
(季宗明……你为什么要这样?如果你全是演戏,为何能演得如此逼真,如此……动人?如果你有哪怕一分真心,又为何要站在青云阁那边,将我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她分不清了。真的分不清了。
这份病中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份沉默而温暖的陪伴,这份真挚的祈愿……像是最甜美的毒药,明知饮下可能会万劫不复,却依旧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溺。
季宗明闻讯送来药材,悉心探视,关怀备至。
他的“温暖”,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铺满鲜花的罗网,正将她层层包裹。而她,在病弱的此刻,抵抗的力量是如此的微弱。
(等我病好了……等我病好了,一定要查清楚!一定要摆脱这一切!)
她在心里对自己发誓,可那誓言,在季宗明带来的这片“温暖”对比下,似乎也显得有几分苍白无力。
云雀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进来,看到苏轻语脸上的泪痕,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苏轻语摇了摇头,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声音沙哑:“没事……只是……药太苦了。”
她接过药碗,看着那黑褐色的、散发着浓郁苦味的汤汁,深吸一口气,如同饮下命运的毒酒般,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却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难以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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