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会战，要爆发了。”
沈知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华兴银行顶楼的办公室里，让空气都凝固了。
杜英鸿、顾曼婷、沈慕风，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墙上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上。地图上，武汉三镇的位置，已经被沈知渊用红笔，画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圈。
“刚刚收到的消息。”沈知渊指着地图，“日军集结了超过三十五万兵力，兵分两路，水陆并进，冈村宁次亲自指挥。他们的目标，就是彻底拿下华中，切断我们南北联系的最后大动脉。”
“三十五万……”沈慕风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淞沪会战，号称百万大军，最后不也还是丢了。
“委座已经亲自坐镇武汉，电令全国，死守大武汉。”沈知渊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同时，他也给我下了死命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从今天起，华兴工业基地的所有产能，必须全部转为军工生产。步枪、机枪、迫击炮、子弹、手榴弹……所有的一切，不计成本，不问代价，全部运往武汉前线。”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曼婷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刚刚开始重建的工业基地，就要立刻进入超负荷运转。那些刚刚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机器，就要二十四小时不停地轰鸣。那些刚刚经历了轰炸，还没喘过气的工人们，又要立刻回到生产线上。
“知渊，我们……我们的设备，很多都还在检修。工人们也才刚刚安置好……”顾曼ting的声音有些发颤，“这么大的生产任务，我怕……我怕会出事。”
“我知道。”沈知渊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他知道，这段时间，这个女人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曼婷，我知道这很残酷。但是，我们没得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武汉要是丢了，日本人就能顺江而上，直逼重庆。到时候，我们连一个能安稳生产的地方都没有了。我们现在多生产一发子弹，前线的兄弟，就可能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顾曼婷咬着嘴唇，没再说话。她知道，沈知渊说的是对的。
“他娘的！跟小日本拼了！”杜英鸿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杀气，“知渊，你下命令吧！要人给人，要枪给枪！我手底下那帮兄弟，早就憋着一股火了！上次沈府那笔账，还没跟影佐那个老鬼子算清楚！”
沈知渊点了点头，他要的就是这股气。
他转身回到地图前，拿起一支黑色的笔，在地图上，写下了两个字——“熔炉”。
“我决定，启动‘熔炉计划’。”
“第一，”他看向沈慕风，“慕风兄，从现在开始，华兴银行的全部资金，优先为‘熔炉计划’服务。我要你动用我们所有的关系，不管是黑道白道，国内国外，不惜一切代价，给我采购生产军火所需要的一切原材料。钨矿、钢材、铜、棉花、化工原料……有多少，要多少！钱不够，就去跟英美银行贷款！用我们华兴银行的信誉做担保！”
“没问题！”沈慕-风重重地点头，他知道，这是赌上整个华兴集团的时刻。
“第二，”沈知渊的目光转向顾曼婷，“曼婷，生产上的事，我全部交给你。我给你最高权限，你可以调动基地里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台设备。我只有一个要求，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把产能给我拉到极限！另外，立刻组织人手，扩大我们的地下车间，把更多的生产线，转移到地下！”
“我明白。”顾曼ting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坚定。
“第三，”沈知渊看向杜英鸿，“杜兄，你的任务最重。第一，安保。我断定，影佐祯昭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武汉开打，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我们这个后方的军火库。我要求你，把整个工业基地的安保等级，提到最高！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放心，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杜英鸿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沈知渊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运输。生产出来的军火，要第一时间，送到前线去。从重庆到武汉，这条路，不好走。我不相信军政部的那些人，我需要你，亲自组织一支最可靠的运输队，武装押运。这条生命线，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包在我身上。”杜英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正好，让兄弟们活动活动筋骨。”
“好。”沈知渊深吸一口气，“计划就是这样，立刻去执行！”
沈慕风和杜英鸿领命，立刻转身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沈知渊和顾曼婷。
顾曼婷看着沈知渊，欲言又止。
“想问我前几天去哪了，是吗？”沈知渊主动开口。
顾曼婷点了点头。她看到了他留下的那封信，那句“若我三日未返”，让她这几天，心都悬在嗓子眼。
沈知渊沉默了片刻。
去延安的事，是最高机密，他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这不光是为了保护自己，更是为了保护他们。
“我去见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他最终只能这么说，“办了一件，对我们，对这个国家，都很重要的事。”
他看着顾曼ting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曼婷，相信我。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们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侵略，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未来。”
顾曼婷看着他疲惫的脸，看着他眼中的真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没有再追问。
她走上前，轻轻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
“我信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管做什么，都要先保重自己。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留下的那封信，我有多害怕……”说到最后，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红了。
沈知渊心中一暖，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拍着她的后背，“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沈知渊的秘书。
“沈主任，戴局长来了，就在楼下，说有急事要见您。”
戴笠？他来干什么？
沈知渊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特务头子，总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让他上来吧。”
几分钟后，戴笠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便装，走进了办公室。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顾曼婷，没有说话。
顾曼婷很识趣地说道：“你们聊，我去工厂那边看看。”
等顾曼婷离开后，戴笠才开门见山。
“沈主任，武汉前线，军火缺口极大。委座的意思，你的兵工厂，第一个月的产量，至少要达到五万支步枪，五千挺机枪，还有配套的一千万发子弹。”
沈知渊心里冷笑一声。
五万支步枪？五千挺机枪？他真敢开口！这几乎是整个工业基地极限产能的一倍！这根本不是命令，这是在催命！
“戴局-长，你也是懂行的人。你应该知道，这个数字，根本不可能完成。”沈知渊平静地说道。
“我不管可能不可能，这是委座的死命令。”戴笠的语气，不带丝毫感情，“完不成，军法从事。”
“我尽力而为。”沈知渊没有跟他争辩。
“还有一件事。”戴笠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这是军统刚刚截获的情报。影佐祯昭，已经从上海，秘密潜入了武汉。并且，他启动了一个代号叫‘手术刀’的特别行动计划。”
沈知渊接过文件，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手术刀”计划，目标有两个。
第一，刺杀他沈知渊。
第二，不惜一切代价，破坏华兴工业基地。
“看来，影佐是想跟我玩一场大的。”沈知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委座很担心你的安全，也担心工业基地的安危。”戴笠看着他，“所以，他决定，派一支部队，进驻你的工业基地，协助你进行防卫。”
沈知渊的心，猛地一沉。
派部队协防？说得好听！这不就是派人来监视吗？
一旦让国民党的正规军开进了他的工业基地，那他这个“独立王国”，就等于被彻底架空了。到时候，别说秘密支援延安，恐怕他生产的每一颗子弹，都会在军统的眼皮子底下。
这招釜底抽薪，够狠！
“戴局长，协防就不必了。”沈知渊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我自己的护卫队，有能力保卫工厂的安全。重庆大轰炸的时候，他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沈主任，这不是在跟你商量。”戴笠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是命令。部队今天下午，就会开到。我希望，你能配合。”
沈知渊看着戴笠，戴笠也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已经充满了火药味。
沈知渊知道，这件事，他退无可退。
他突然笑了。
“好啊。既然是委座的美意，我自然没有不接受的道理。”他话锋一转，“不过，戴局长，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陈诚部长的手令。白纸黑字，写清楚，这支部队，只负责外围警戒，无权干涉工厂内部的任何生产和管理事务。所有人员进出，也必须遵守我们工厂的保密条例。否则，他们一个人，也别想踏进我的工厂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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