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在地窖尽头戛然而止。
燕南泠抱着星瑶，没有回头。她知道萧无痕站在那里，剑已出鞘半寸，目光锁住通道深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姐姐……妹妹……总得死一个”。
她把星瑶轻轻放在角落，从药囊里取出一枚银针，指尖一挑，针尖沾上一点血珠。这是她最后的试毒手段，若再无效，只能冒险带人撤离。
可就在她准备落针时，胸前碎玉突然发烫，比之前更烈，像是要烧穿皮肉。她猛地抬头，看见萧无痕也察觉了异样，眉头一皱。
“这玉……又热了。”她说。
“不是偶然。”他低声道，“它在回应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答案已经浮现。星瑶中的是灵教符咒，而碎玉是守卷人信物，它们本就同源。既然符咒能自行激活，说明灵教那边有人正在施术，地点不会太远。
“我们得去源头。”她说。
“你确定要现在进？”他声音沉稳，却带着担忧，“那里不只有机关，还有他们的人。”
“不能再等。”她站起身，拍掉裙摆上的尘土，“血祭提前，双生被盯上，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完成仪式前打断。”
他没再劝，只将软剑彻底拔出，剑身映着油灯光，冷得像冰。
一刻钟后，两人出了药庐，暗卫已在林外接应。地图摊开，萧无痕用剑尖点向西北方向一处山谷：“灵教地下殿，入口藏在断崖背面。过去十年没人活着出来。”
“那就我们第一个活着出来。”她收起地图，翻身上马。
夜风刮过山脊，马蹄踏碎枯枝。他们一路疾行，未燃火把，靠星纹碎玉微光引路。接近山谷时，空气变得粘稠，呼吸间有股淡淡的甜腥味，像是香料混着铁锈。
“迷魂阵的气息。”她捂住口鼻，“别吸太多。”
他们弃马步行，贴着岩壁潜入。果然，在断崖底部发现一道石门，表面刻满扭曲文字，与残卷中的星渊古语极为相似。门缝里透出幽蓝光晕，隐约可见内部殿堂轮廓。
萧无痕伸手探了探机关位置，摇头：“有活锁，触动就会惊动里面的人。”
燕南泠从发间取下银针，轻轻插入门缝边缘的小孔。这是她从顾砚那儿学来的技巧，细微调整角度，听到“咔”一声轻响，石门缓缓滑开。
里面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两侧墙上嵌着发光石块，照出地面密布的纹路。那些线条组成复杂图案，正中央指向一座圆形大殿。
他们放轻脚步，沿着边缘前行。越靠近主殿，空气越冷，甜腥味也越重。忽然，前方传来脚步声。
两人迅速躲进侧廊。三名灵教徒提灯走过，手中各执一面幡旗，幡面绘着旋转星图。他们步伐一致，口中低声吟诵，每走七步便停顿一次，将幡旗轻晃一下。
燕南泠屏住呼吸。刚才那一晃，她眼前竟闪过一片火海，仿佛置身战场，耳边全是惨叫。她立刻咬破舌尖，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幻阵。
这些幡旗能引人入幻，一旦迷失，就会成为阵中祭品。
她闭眼回想昨夜残卷浮现的文字。三行字清晰浮现：【双生诅咒触发，血祭提前】【至亲之血为引，双魂俱焚】【逆命者死，顺命者生】。
她睁开眼，看向主殿中央。那里立着一根高杆，顶端悬挂一面巨大幡布，颜色深红，纹路如血管般蠕动。那就是主幡，迷魂阵的核心。
只要毁掉它，幻阵就会崩解。
她拉了拉萧无痕的袖子，指了指主幡，又做了个切断的手势。他点头，示意自己吸引注意，让她动手。
他抽出软剑，猛然跃出，剑光直扑最近一名灵教徒。那人反应极快，幡旗一展，燕南泠立刻感到一阵眩晕，但她早有准备，迅速从药囊取出雄黄液，将三枚银针浸入其中。
这是她临时调配的破幻剂，能短暂阻隔神识受扰。
她盯着另外两名灵教徒手中的小幡，回忆残卷新显内容：【破幡术：以银针刺幡顶北斗星位】。
她抬手，三枚银针脱指飞出，分别射向三面幡旗顶端。针尖准确刺入星位，雄黄液顺着幡布迅速蔓延。刹那间，幡面颜色变灰，光芒熄灭，三名灵教徒同时踉跄后退，捂住头颅。
主殿震动。
萧无痕趁机冲向中央，软剑高举，一剑斩下。主幡应声断裂，布帛撕裂声如同厉啸。
整座殿堂剧烈摇晃，墙壁上的发光石接连爆裂。就在幡布坠落的瞬间，燕南泠看见它像镜子一样映出倒影。
倒影里的她，不再是粗布医女装束。她穿着靛青长袍，衣摆绣着星纹，发间别着银簪，右手握着一根法杖，杖首刻着完整的星图。她站在高台之上，周围跪着无数黑衣人，口中齐声呼喊。
她认得那个手势——那是守卷人召集盟约的起誓动作。
她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细想，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你终于来了。”
她猛地转身。
圣女站在高台边缘，手腕上的血蛊已变成深紫色，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她脸上没有杀意，反而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燕南泠立刻掏出毒粉，手腕一抖，粉末随风散出。这是她特制的迷神散，能让人短暂失觉。
可圣女只是抬起袖子，轻轻一挥，毒粉就被一股无形气流推开。
燕南泠正要再动，目光却越过她肩膀，定住了。
高台后的石柱旁，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深色长袍，面容与楚王有七分相似，但更年轻，眉宇间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阴沉。最让人心惊的是，他脖颈侧面，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纹路，形状弯折，与她胸前碎玉完全一致。
她低头看自己的玉佩，还在发烫。
那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复杂，像是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的东西。
圣女望着她，声音低了些：“这一世，我不想再当傀儡。你们才是真正的钥匙。”
燕南泠握紧银针：“你说什么？”
“双生不是诅咒。”她抬起手，抚摸着深紫血蛊，“是选择。一个活着，一个死去，才能开启星渊之门。”
萧无痕挡在她身前，剑尖直指圣女：“谁逼你这么做的？”
圣女没回答，只看向那个男人。他依旧沉默，但右手微微抬起，掌心朝上，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燕南泠脑中轰然作响。
她想起云七娘曾说过的话：“你母亲也是守卷人。”
她想起残卷中反复出现的星纹图谱。
她想起每一次危机时，碎玉的发热，梦境的提示，身体的本能反应。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她盯着那个男人，开口问：“你是谁？”
男人终于动了。他向前一步，脚踩在断裂的幡布上，发出轻微摩擦声。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却清晰：
“我是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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