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号指挥室内,张文宣万念俱灰,一脸死志:“幼廷,不必多言,定远旗舰已沉,四周炮台皆已陷落。
我北洋水师只剩十艘残舰,航速射速都不如日寇,更是弹尽粮绝,个个带伤;
在此困守孤岛,外无援军,内有奸贼,如何敌得过日寇四支舰队的25 艘主力舰, 15 艘鱼雷艇,共四十艘舰艇?
天不佑北洋,某无力回天,宁死不做俘虏,本统领要以死问天!”
丁幼廷死死抱住张文宣老腰:“张统领,事在人为,万事皆有可能,北洋水师还有一线生机。
请给我一盏茶时间,若是说服不了你,陪你一同上路便是,如何?”
张文宣闻此,放弃挣扎:“事已至此,你有何话,直说吧!”
丁幼廷放开张文宣:“依照传统的舰炮对射,肯定是打不赢了,既如此,咱换个打法便是。”
“说得轻巧,幼廷你不是我北洋水师人员,哪知海战凶险?
任何的阴谋诡计,在铁甲巨舰和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徒劳!”
张幼廷小脖一拧:“谁说的,古人有云,战者,天时地利人和也。
天时不在我,我们还有地利,此处是威海卫刘公岛,北洋水师的主场;
我们还有人和,水师官兵个个英武不凡,不畏生死!”
“幼廷,别扯没用的了,这种大话某听得太多,说说你的方法吧!”
丁幼廷把肩膀上的长辫子甩到脑后,似乎十分嫌弃:“张统领,我们舰炮虽然不行,但有一样东西,可以击败日寇舰队。”
张文宣抬起头来,多少有了些生机,似乎有些意外:“什么东西?”
“就是我们布置在刘公岛东侧,横在两军之间的水雷!”
张文宣肩膀一松,似乎很失望:“幼廷,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就这?
水雷是死的,横在那里多年,未曾炸沉过一艘日舰,日舰怎会傻乎乎往上撞?”
丁幼廷依旧自信:“水雷是死的,但我们北洋水师的人是活的!
他们不主动往上撞,我们就把水雷拖过去,主动撞击他们。”
张文宣瞪大眼睛:“此话怎讲?”
“我观今天天色阴沉,海上风浪不小,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持续到今天夜里不成问题,便于我军隐秘行动。
今晚,咱们可以派出水性好的敢死队,一人牵引一颗水雷,趁夜色游到日舰之下。
用水雷撞击日舰吃水线处,一颗不行就两颗,两颗不行就三颗,总能炸沉日舰的,此战大有可为。”
张文宣眼前一亮,蹭一下子站了起来:“水雷还能这么用?只是可惜了敢死队的大好儿郎啊!”
他沉思片刻,一会眉头紧皱,一会嗔怒,一会苦笑,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反复揣摩着水雷炸日舰的可行性。
“幼廷,有几个疑问,需要解决。
第一,敢死队的人怎么选?这是九死一生的营生,哪个水兵甘愿赴死?
别说什么国家大义,以死报国的屁话,我比你更了解水师的弟兄,生与死之间,人性是脆弱的。”
丁幼廷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天真了,现在水师兵丁们的觉悟,可没达到舍身报国的程度,不能说没有甘愿赴死的,肯定不多。
“凡加入敢死队者,战死后,由张统领为其向朝廷请功;其妻儿老小,由我丁幼廷抚养,就算散尽丁家家产,也绝不亏待亡魂遗孀。”
“好,幼廷高义,抚恤亡者遗孀的事,算我张文宣一个。”
二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一丝光。
张文宣坐在地上,不提抹脖子的事了:“第二,如好做好隐蔽工作?
仅仅依靠海上风浪,难以掩护敢死队拖拽水雷,日舰上有探照灯,很容易发现有人靠近。”
“这个也不难,此处是近海,海面上有不少海带、海藻等漂浮植物,可以将其覆盖在水雷之上,以为伪装。”
张文宣点点头:“可,第三,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同时引爆所有水雷,不给日军排雷的反应时间。
否则,一舰被炸,其它舰船警觉,会火速派人下水排雷,届时我们的敢死队全都战死不说,还炸不沉日舰!”
丁幼廷一想也是,不过这点不是问题,虽然自己前世是个纨绔,但也是混完九年义务教育,念了大学的,所学专业就是机械大类。
机械定时撞针自己会做,磁力撞针也会做,但以目前北洋水师所有的材料和设备来说,这些都暂时无法实现。
“张统领思虑周全,不愧是水军行家,说到点子上了。
要想同一时间触发所有水雷爆炸,炸沉日军25艘战舰,15艘鱼雷艇,有多种方法。
最简单的,让敢死队人为触发水雷撞针,与日舰同归于尽,就是有点费人!”
张文宣摇摇头:“不可能,还是那句话,水师兵卒当兵吃粮,没人会这么做的,生死经不起考验,人性如此!”
“张统领别急,那就只有我亲自出手,改装水雷了。
给水雷加上导线,让士兵在二十米以外,同一时间通电引爆水雷。”
张文宣猛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幼廷,莫不是在痴人说梦?
你一个纨绔浪荡子,怎么可能会改装水雷?还要用电引爆,闻所未闻!”
丁幼廷也蹲在地上,死死盯着张文宣双眼:“摆烂归摆烂,但并不代表我一无是处。
我承认,以前有父亲庇佑,我怎么混日子都行,都能丰衣足食,风光无限。
但现在不同了,父亲走了,我成了没爹的孩子,再没人替我遮风挡雨,只能独自奋力前行。”
张文宣心神一颤,看着对面清澈明亮的眼睛,明显感觉到不对,今日的丁幼廷和前几日不同,跟换了个人一样。
或许磨难才能使人成长,幼廷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好吧,如果你说的都能实现,同一时间炸日军战舰,保全大部分敢死队兵卒的性命,此事可成!
事成之后,我将遵照丁提督遗嘱,支持你为北洋水师代提督,完成老爷子遗嘱!”
“什么?张统领知道我爹的遗嘱?”
张文宣也不瞒着:“昨夜,丁提督把我们几个高级将领叫过去,做过嘱托,没想到,今早他就……”
丁幼廷点点头:“如此,张统领还寻死乎?”
张文宣摇摇头:“有打赢海战的希望,能活着,谁想死?
丁幼廷你个混蛋,这么好的主意,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如果你早些献策,或许丁提督、刘管带就不会死了,打死你个畜生……”
一双拳头劈头盖脸砸在丁幼廷身上,指挥室内响起猪叫声:“啊,疼!我还是个孩子,不能这么对我?
我哪里知道,你们这些大官如此刚烈,打不过就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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