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龙涧地底，一处废弃的、堆满陈旧采矿工具和碎石的岔道角落。这里远离主通道的喧嚣和地枢堂的压抑，只有岩壁渗水的滴答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规律性的沉闷敲击声。
林风和韩江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中间摊开一张用炭笔在羊皮内衬上匆匆绘制的简图——结合了璇玑老人的星图详图、地枢堂所见地形图以及他们一路走来的记忆。
“我们现在的位置，大致在这里。”林风指着简图上代表地枢堂区域的标记点，“地枢堂继续往深处，经过‘人枢堂’、‘物资转运区’，最终通往核心的‘天枢堂’和‘潜龙渊’寒潭。寒潭东侧是主要出入口和重兵防御区，西侧则是狭窄的‘幽鳞裂隙’。”
他点了点寒潭西侧那条细线：“根据守卫布置图，‘幽鳞裂隙’入口只有两队‘星傀卫’交替巡逻，每队六人，间隔约一刻钟。但里面地形复杂，可能有陷阱和阵法。关键是，这条裂隙中途，有一个废弃的‘引水旧道’，据说早年是用来引寒潭水冷却锻造场的，已经封死多年。但地图上有一个极小的注释——‘甲子年，地动，旧道有隙’。”
“有缝隙？”韩江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通过这条废弃引水道，绕过大部分防御，直接接近寒潭底部？”
“理论上是这样。”林风点头，“但风险极高。首先，我们得在不惊动巡逻队的情况下，找到并进入‘幽鳞裂隙’。其次，要在裂隙中找到那个废弃引水道的入口和缝隙。最后，缝隙是否真的能通往寒潭底部，里面是什么情况，都是未知数。”
韩江沉吟片刻：“总比硬闯东侧防御圈强。只是，我们对‘幽鳞裂隙’内部地形一无所知，就算找到了入口，恐怕……”
“所以我们需要向导，或者至少是更详细的信息。”林风的目光投向简图上另一个标记——物资转运区。“地枢堂那份‘丙寅至戊辰日物资调度预案’提到，最近有一批特殊的‘加固材料’要运往‘西侧裂隙加固点’。运送队伍是从‘丁字营’抽调。如果我们能混进这支运输队……”
“混进运输队？”韩江皱眉，“可我们对丁字营一无所知，如何混入？而且运送加固材料，必然有监工和验收，容易被识破。”
“不需要完全混进去。”林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们只需要‘借’他们的路线和掩护，靠近‘幽鳞裂隙’入口。然后……”他做了个脱离的手势，“制造一点小混乱，趁乱潜入。至于丁字营的信息……”
他看向韩江：“还记得地枢堂录事房里，那个揉眉心的执事吗？他桌上除了文件，还有一个打开的半旧食盒，里面的糕饼样式，我在之前路过的一个休息区见过，那里聚集的多是‘丁’、‘戊’等后勤营的人。此人要么自己来自后勤营，要么有相熟之人。若能从他那里套出丁字营的轮值信息，甚至搞到一份临时调令或身份牌……”
“这太冒险了！”韩江摇头，“那人看着就精明，我们再去接触，很容易引起怀疑。”
“不需要直接接触。”林风从怀中取出那袋从岗哨得来的暗红色粉末，“这是信号粉，也有临时标记作用。地枢堂执事需要协调各营，他的出入令牌或常用物品上，很可能有各营的简易联络标记。我们找机会，用这粉末在他可能接触的地方，留下一个‘丁字营紧急事务，需面呈’的假标记，引他或他手下某个负责跑腿的人去一个僻静处……”
“然后制住他，逼问信息，甚至替换身份！”韩江明白了，但眉头依旧紧锁，“可地枢堂戒备森严，我们如何留下标记又不被发现？就算引出来了，在对方地盘上动手，稍有不慎就会暴露。”
林风也知道这一步棋险之又险。他沉默片刻，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和地点。地枢堂的执事也是人，也要吃饭、休息、处理私务。录事房后面，连着一个小休息室和茅厕，那里监控应该会弱一些。我们可以利用送完观测记录后‘内急’或‘找水喝’的理由暂时滞留附近观察。至于动手地点……”
他手指在简图上移动，最后停在一个标注着“废旧矿坑，已封”的区域。“这里，位于地枢堂和物资转运区之间，相对偏僻，而且有岔路通往几个废弃区域，便于我们得手后隐藏和转移。”
韩江仔细看着地图，大脑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就算我们拿到了丁字营的信息和身份，混到了幽鳞裂隙入口，又如何在巡逻队眼皮底下潜入？那些‘星傀卫’据说没有痛觉，不惧死亡，只认指令和能量标记，我们的伪装玉符能骗过它们吗？”
“这就是另一个关键了。”林风神色凝重，“‘星傀卫’的核心控制，除了预先设定的指令，很可能还依赖于一种特定的‘星力指令波’或‘精神链接’，类似于更高阶的‘星纹石’。我们在地枢堂看到的那个黑色玉盒，里面封存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用于强化或控制星傀的。如果我们能搞到一点点那种物质，或者解析出它的能量频率，或许能让伪装玉符的效果提升，暂时瞒过星傀卫的感应。”
韩江倒吸一口凉气：“大人，您该不会是想打那个黑袍老者……很可能是黑水玄尊的主意吧？从他手里抢东西？”
“当然不是硬抢。”林风摇头，“但我们可以尝试‘捡漏’或者‘观察’。黑水玄尊亲自护送那玉盒去实验室，说明里面的东西非常重要且危险。实验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也许会有损耗、会有废弃物排出。地枢堂内部‘不太平’，或许就与实验事故或失控有关。我们可以暗中留意实验室区域的废物处理通道，或者……等下一次运输时，寻找机会。”
这个计划听起来越来越疯狂，漏洞百出，却又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能够避开正面交锋深入核心的方法。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每一个步骤都可能失败并导致万劫不复。
韩江沉默良久，眼神中的犹豫逐渐被决绝取代。他抬起头，看着林风：“大人，您决定吧。刀山火海，属下跟着您闯了！”
林风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他将简图仔细收好，低声道：“先离开这里，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休息，恢复体力。然后，我们分头行动。我去地枢堂附近踩点，寻找留下标记和动手的机会。你去物资转运区和丁字营活动的区域转转，熟悉环境，看看有没有机会弄两套合身的丁字营服饰。”
“是！”韩江应道。
两人稍作休息，待体力恢复大半，便悄然离开了这个临时据点，如同两道幽灵，重新融入隐龙涧错综复杂、危机四伏的地下网络。
接下来的两日，林风和韩江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阴影中默默活动。
林风多次以“迷路”或“寻找遗失物品”等借口，在地枢堂外围和休息区附近徘徊，仔细观察执事、守卫、杂役的活动规律，摸清了休息室、茅厕、废物临时堆放点的位置，甚至偷偷记下了一位经常出入录事房、看起来地位不高的年轻杂役的面貌和习惯。他利用岗哨得来的暗红色粉末，在一次那名年轻杂役单独去茅厕后，在其返回必经的一处岔道阴影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属于“丁字营”的紧急联络标记，并在标记旁用极细的炭笔划了一个代表“西三废坑”的简易符号。
韩江则混迹于物资转运区嘈杂的人群中，凭借过人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很快摸清了丁字营的大致编制、服饰特征、交接班时间和几个小头目的样貌。他甚至趁一次搬运工休息的混乱，从一个晾晒衣物的偏僻角落，“顺走”了两套半旧的丁字营灰色短打服饰和两顶帽子。
第三天，林风期待的“鱼儿”似乎上钩了。那名年轻杂役在再次经过那条岔道时，明显注意到了墙上的标记，脸上露出疑惑和一丝紧张，左右张望后，匆匆朝着“西三废坑”方向走去。
林风立刻暗中跟上，同时通知了在附近接应的韩江。
西三废坑，是一个早已开采殆尽、积水甚深的巨大坑洞，周围堆满废石，只有几条狭窄陡峭的小径通往坑底，平日罕有人至。
年轻杂役显然对这种地方有些害怕，走得小心翼翼，不时回头张望。当他下到坑底一处相对平坦的废石堆旁，四处寻找所谓的“联络人”时，林风和韩江如同鬼魅般，一前一后堵住了他的退路。
“你……你们是谁？丁字营的？找我有什么事？”年轻杂役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问道。
林风没有废话，上前一步，宗师级的威压稍稍释放一丝，同时激发伪装玉符，模拟出略高于外围执事的星力波动，冷冷道：“闭嘴。回答几个问题，饶你不死。若有半句虚言，此地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强大的压力和精神威慑瞬间摧毁了年轻杂役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他瘫软在地，哆哆嗦嗦地有问必答。
很快，林风便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丁字营三队，明日辰时，负责运送一批“阴冥石精”和“加固符柱”前往“幽鳞裂隙三号加固点”，带队的是个叫“老疤”的凶悍监工。交接手续需要“丁三”字头的令牌和一份由地枢堂丙四执事签押的“运单”。年轻杂役恰好知道丙四执事因为腹泻，今日轮休，其常用的签押印章和几份空白运单，就锁在他休息室的个人小柜里，钥匙……杂役颤抖着指出，丙四执事习惯把备用钥匙藏在休息室门口第三块松动地砖下。
“很好。”林风点了他的昏穴，和韩江一起将他拖到一处更隐蔽的废石缝隙里藏好，至少几个时辰内不会醒来。
拿到钥匙，林风和韩江再次潜入地枢堂外围。趁着午后人最困乏、守卫略有松懈的时机，林风以鬼魅般的身法潜入休息区，找到丙四执事的房间，取出备用钥匙，打开小柜，果然找到了签押印章和三份盖好堂印的空白运单！他快速伪造了一份运往“幽鳞裂隙三号加固点”的运单，盖上签押章，又顺手拿走了柜子里的一枚“丁三”字样的备用令牌。
得手之后，两人迅速撤离，回到最初的隐蔽点。
看着伪造的运单和令牌，以及两套丁字营服饰，韩江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大人，我们……这就算准备齐了？”
“还差最关键的一环。”林风目光深邃，“能骗过‘星傀卫’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地枢堂深处，那扇兽首浮雕的黑色大门方向。
黑水玄尊的实验，还在继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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