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惨烈，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这波来袭的魔物再非乌合之众，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魔军。超过十头气息堪比金丹后期的精锐魔将坐镇，数百头中阶魔物结成简易战阵，黑压压如潮水般涌向溶洞口。魔气连成遮天蔽日的黑云，夹杂着摄人心魄的战鼓魔音与撕裂神魂的尖啸，甫一接触便让戍卫司小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魔物进退有序，专以多击少，悍不畏死地消耗众人灵力与防御。精锐魔将更是狡猾，避开元婴修士正面硬撼，专寻金丹队员的薄弱处猛攻。溶洞外的狭窄地形限制了魔物数量优势，却也让小队失去腾挪空间，成了硬碰硬的消耗战。
萧夜离依旧未尽全力，紫霄神雷如战场上游走的死神，总在最关键时出现，精准劈碎突破防线的魔将，瓦解魔物集团冲锋。但他出手极克制，雷霆威力恰到好处——既能解围，又不耗自身，更不引发太大能量波动，以免惊动更深处的存在。
林清悦成了战场上的多面手。混沌之气时而化作坚韧屏障挡下致命一击，时而模拟金行剑气或火龙斩杀魔物，更多时候化作柔和治愈灵光，洒落在伤者身上驱散魔气、稳定伤势。
九幽的幽影领域与玄冥的北冥守护域交替使用。九幽擅长在阴影中袭杀落单魔将，幽冥之力对魔物神魂有额外伤害；玄冥的守护如移动的叹息之墙，每每在防线将溃时，以厚重水蓝光幕力挽狂澜。
一人二兽的默契配合，极大缓解了正面压力。苍云真人等元婴修士得以腾出手来，施展大范围杀伤法术清剿普通魔物。
战斗持续近半个时辰。当最后一头负隅顽抗的魔将被萧夜离一道凝练如丝的紫雷洞穿眉心，哀嚎着化为飞灰，溶洞外终于暂时恢复死寂。
留下的是堆积如山的魔物残骸与刺鼻腥臭。戍卫司小队无人陨落，但伤者又增近二十人，数人伤势严重失能。所有人灵力消耗巨大，脸上写满疲惫。
“清理战场，加固禁制，原地休整一个时辰！”苍云真人脸色铁青地下令。连续两场高强度战斗，队伍战力折损近三成，士气受挫。而前方令人窒息的魔气浓度，预示着更可怕的挑战还在后面。
萧夜离走到僻静角落盘膝坐下，闭目调息，眉头微蹙，似在承受痛苦，又似在做艰难抉择。
林清悦处理完紧急伤员，注意到他的异样，走了过来：“怎么了？可是消耗过大？”她递过一瓶蕴含混沌生机的回气灵液。
萧夜离睁开眼，没有接灵液，用异常复杂的目光看着她——有挣扎，有决绝，有歉意，还有一种仿佛跨越漫长时光的深沉眷恋。
“清悦，”他声音沙哑，“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很可能是魔君分身本体意念，甚至魔巢孕育的守护魔灵。以队伍现状和我保留的实力，正面强攻，胜算……不超过三成。”
林清悦心头一沉：“所以，你要改变计划？动用你封印的那股力量？”她想到他之前提及的重生隐患。
萧夜离摇头又点头：“是，也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她：“清悦，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可能难以置信，甚至让你不安或恐惧。但事到如今，我不能再瞒你。这关乎我们的生死，也关乎……我们的过去与未来。”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清悦心中警铃大作，却看着他盛满复杂情绪的眼眸，安静聆听：“你说，我听着。”
萧夜离望向溶洞外无尽黑暗，声音仿佛来自时间彼端：“我并非此世之人，或者说，不完全是。我来自……未来。”
林清悦瞳孔骤缩！来自未来？这比上天界少主的身份更直接荒谬！
萧夜离继续用梦呓般的语调诉说：“在我的‘上一世’，或者说原本的时间线里，我同样是紫霄天萧家少主，因故流落此界，卷入魔渊之劫。我挣扎抗争，凭天赋与运气一步步崛起，甚至触及此界巅峰。然而，魔渊之劫的真相远比世人所知更恐怖，它并非偶然，而是波及诸天万界的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我奋力搏杀，封印数条主要裂缝，延缓了魔劫，却终究……独木难支。”
他的声音陡然低沉痛苦：“在最后一场决战中，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我亲眼看着挚爱之人，为掩护我、封印最大的裂缝本源……在我面前魂飞魄散，真灵湮灭。”
说到这里，他呼吸急促，周身逸散出一丝微弱却蕴含滔天悲怆与毁灭气息的紫金色电芒，灼烧着脚下岩石。
林清悦的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挚爱之人……魂飞魄散……她隐约猜到什么，却不敢深思。
萧夜离闭上眼，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平静却更冰冷：“那一战，我燃烧所有，重创魔渊深处的某个古老意志，却也油尽灯枯，濒临陨落。或许是执念太深，或许是那湮灭的真灵在最后时刻，以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触碰到了时间的禁忌……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回到了数百年前——魔渊之劫刚刚露出苗头，我刚流落此界不久的时候。”
他重新睁眼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无尽眷恋与失而复得的庆幸：“我‘重生’了。这一世，我提前布局，积蓄力量，改变了许多原本会发生的悲剧。我来到天衍宗，隐姓埋名，就是为了找到……找到那个在前世，与我相识于微末，相知于患难，最终却为我而死的女子。”
他的目光如最温柔也最灼热的火焰，紧紧包裹着她：“那个人，就是你，清悦。前世的林清悦。”
轰——！
一道九天惊雷在林清悦识海深处炸响！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重生？前世？她是他的挚爱？为他而死？
无数碎片化的信息、疑惑，以及内心深处莫名的悸动，此刻如找到了源头般疯狂涌上心头！为什么他对她格外不同？为什么他的眼神时而复杂难明？为什么他了解她的灵宠却从不深究？为什么他不惜暴露身份保护她？
原来……答案在这里。她并非胎穿者记忆有误，而是……她根本是另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
“我……”林清悦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声音。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丝难以厘清的悸动与酸楚，让她心乱如麻。
“我知道这很难接受。”萧夜离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痛苦，“我没有奢望你立刻想起或接受什么。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这一世的你，有全新的记忆与成长轨迹，你就是你自己，林清悦。”
他伸出手想触碰她，却在半途停下，紧紧握成拳：“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用前世的羁绊绑架你。而是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需要绝对的信任与毫无保留的配合。我不能瞒着你，让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去面对可能与前世有关的巨大危险。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无比锐利，“前世的悲剧，我绝不允许重演！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保护好你！摧毁魔巢、切断裂缝只是第一步，我要找出魔劫背后真正的黑手，彻底终结这场灾厄！”
他的话语如重锤敲打在林清悦心上。震惊与混乱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奇异的平静。她看着眼前背负沉重过去、眼中燃烧无悔决心的男人，看着他因坦白而苍白的脸，心中紧绷的弦忽然松了。
她没有前世记忆，无法感同身受那份刻骨深情与痛失挚爱的绝望，但她相信他——相信他此刻的真诚，相信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相信他们并肩作战建立的信任与默契。这就够了。至于前世，或许有一天会真相大白，或许永远不会，但这不妨碍她此刻做出自己的选择。
林清悦深吸一口气，目光恢复清明坚定。她伸出手，轻轻覆在萧夜离紧握的拳头上。
掌心的温度让萧夜离浑身一颤。
“萧夜离，”她叫他的全名，声音清晰平稳，“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不记得前世，我就是现在的林清悦。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
她迎着他骤然亮起、充满希冀与紧张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
“无论前世如何，今生，我信任你，我愿意与你并肩作战，直到……终结这场魔劫。”
萧夜离的拳头在她掌心下缓缓松开，反手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稳，仿佛握住了一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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