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闻言盈盈下拜，身上浅粉色的衣裙委地，宛如一瓣盛开在枝头的桃花：“是，大人。”
裴闻铮将茶盏置于几案上，并未出言拒绝，褚济源面上隐隐浮起一丝满意之色。
牡丹缓步上前，到得裴闻铮身前，她伸出手，玉镯自腕间缓缓滑落，翠色与雪色辉映，宛如苍茫雪山上横贯着一条涌动的溪流。
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
裴闻铮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牡丹，就在她的手指几要触及茶壶之时，他作势拂去衣上浮尘：“褚大人，茶水尚且温热，便莫要劳烦这位牡丹娘子了。”
“也好，”褚济源笑道：“那不如便让牡丹为您布菜添茶吧。”
“褚大人说得在理，这红袖添香也是人生一大美事啊！”有人高声附和。
牡丹在众人的调笑声中低下头，随即挪至裴闻铮身侧跪坐下来，见他杯盏已空，牡丹拎过轻巧的茶壶，替他斟满了茶。
裴闻铮微微侧脸看了身后的谢珩一眼，后者顿时会意。
见花厅气氛正酣，谢珩稍稍后退了几步，借着花厅中的帷幔遮挡身形，企图趁人不备之时离去。
谁知这一幕恰好落在褚济源眼中。
他站起身，殷勤道：“瞧下官这糊涂事办的，谢大人您站了这许久，当是疲惫得很了。快来人，替谢大人备张圈椅。”
说完，褚济源看向谢珩：“您快安心坐下歇会儿，下官府中可是安全得很，自不会叫裴大人掉一根汗毛。”
裴闻铮闻言，心中并未起波澜，只睨了褚济源一眼：“谢珩，还不快谢过褚大人赐座。”
谢珩一口牙几要咬碎，他暗骂了声“老狐狸”，这才咧着笑从帷幔后走出来，抱拳行礼：“多谢褚大人。”
“哪里的话，本就是下官思虑不周。”褚济源忙摆摆手，若非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仅凭他敦厚的长相，怕是便能瞒过不少人。
谢珩在下人搬来的圈椅中落座，心中本忐忑不安，他暗瞧了裴闻铮一眼，却见后者稳如泰山，那丝忐忑便倏然而释。
褚济源领着人前来敬酒，裴闻铮疏离的应付着，身侧的牡丹低着头，并无其他动作。
谢珩不免高看了她一眼。
从前赴宴，不是没有人向裴闻铮赠送过女子，但那些女子大多轻浮风尘，抢着投怀送抱的，亦是不少。
而牡丹虽身着纱衣，脊背朦胧可见，但她却并不曾轻贱自己。
“牡丹，快替裴大人斟茶啊。”褚济源饮完一盏酒：“裴大人惊才绝艳，十七岁便中了探花郎，如今不过二十又三便已是大理寺卿，日后前途无量，你今日能在身旁伺候已是福气。”
牡丹闻言，敛裙起身，身上纱衣随着动作滑落一些，露出一片圆润的肩头来，冰肌雪肤顿时晃了众人的眼。
裴闻铮露出些笑意，他将手中碧色茶盏递过去，褚济源见状精神顿时一振。
牡丹抿了抿唇，随即弯腰拎起茶壶，欲往裴闻铮的茶盏中添茶，壶嘴轻搭在茶盏之上。
花厅中燃了许多蜡烛，烛光跳跃，只见郎才女貌，好不般配。
众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着。
牡丹察觉那些视线不怀好意，她心中有些恼，眉心微微拧紧，见裴闻铮手中茶盏，茶水已满，正要收回手，下一刻却见茶水倾倒而下，尽数泼在了裴闻铮朱红色的官袍上。
“大人，可曾烫着？”褚济源面上笑意敛尽，他忙放下酒杯。
见牡丹站在原地尚不知该如何反应，他气急，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裴闻铮阻拦不及，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牡丹被大力打偏了身子，痛意传来，她美丽的眼中顿时沁满眼泪。
褚济源甩了甩手：“混账东西，竟是斟茶这等小事都做不好！”
见他还要再打，裴闻铮侧过身，挡在牡丹身前：“褚大人何必动怒？”
“这丫头不懂事，若是伤了您，下官可如何向官家交代？”褚济源躬身致歉：“您放心，这丫头，下官定会重重惩治。”
“不过湿了件衣裳，本官去换了便是，”裴闻铮看了身后的牡丹一眼：“正好，本官缺个服侍的，不若便由牡丹娘子随本官去更衣吧。”
褚济源闻言，只觉峰回路转，他忙应声道：“裴大人不怪罪，便是这丫头的福气。”
说完，他唤来一名仆从：“快，引裴大人前去厢房更衣。”
“是。”小厮躬身应下，随即看向裴闻铮：“裴大人，请。”
裴闻铮略一颔首，便带着牡丹与谢珩向花厅外走去。
耳边嘈杂骤然远去，裴闻铮只觉得清静了许多，他不动声色地闭了闭眼。
“大人，”谢珩唤住他，二人视线交汇，对方意思便已心知肚明：“属下去马车中取一身干净的衣裳来，您随这位小哥先行去厢房稍等片刻。”
“好。”裴闻铮略略颔首：“你我此前皆未曾来过褚府……”
他看向褚府小厮：“劳烦这位小哥随谢珩走一趟，我这儿有牡丹娘子照应，应当无碍。”
“这……”小厮有些迟疑。
“牡丹娘子，你可识路？”谢珩转身面向牡丹，温声问道。
“识得的。”她的嗓音瓮瓮的。
“那便好。”谢珩笑着扯过小厮，也不管人愿不愿意，转身便走。
小厮尚在挣扎，谢珩揽住他的脖颈，也不担心败坏裴闻铮的名声，只恶狠狠道：“你这样坏我家大人的好事儿，你家大人可知晓？”
裴闻铮见二人远去，面上一讪：“走吧。”
牡丹见他大步远去，心中不免有些瑟缩，待到了厢房，她推开门先寻了支火折子点燃烛火。
身后关门声传来，她心中一凛，指尖握紧烛台。
裴闻铮细听了听外间的动静，见杳无人声，便看向牡丹，食指竖在唇边：“不要出声。”
“大人……”牡丹面上指痕清晰，见裴闻铮朝自己走来，她眼中顿时浮起些惊惧。
“不要怕，照我说的做。”裴闻铮接过她手中的烛台：“虽不知你苦衷，但事成之后，我定会将你带出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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