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醒来的时候，脸颊两侧肌肉还残留一种酸胀痛感。他抬起手，指腹轻轻的按压，那块肌肉便不受控制的跳动一下。昨天那个被强行维持的笑容，已在他脸上留下物理性的记忆。
他坐起身。房间很安静，顾夜宸不在。苏言穿上拖鞋走出房间，男人正坐在客厅餐桌旁，面前放台笔记本电脑，手指敲击键盘，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没抬头，苏言却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感知里。
苏言走进浴室，站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镜中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他伸手打开备用纸巾的柜子，那卷他做了手脚的卫生纸还安静躺在里面，跟昨天一模一样。
没动过。
心沉了下。酒店清洁服务有固定时间表，今天，他们来吗？
早餐依旧沉默。食物送上桌，被机械的送入口中。顾夜宸一直在处理工作，偶尔抬眼看他，那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只是确认他还坐在原地。
上午十点，门铃响了。
苏言身体瞬间绷紧，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顾夜宸合上电脑站起身，动作不急不缓的走向门口。苏言的视线紧跟他的背影。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是顾夜宸跟人交谈的低语。
“进来吧。”顾夜宸的声音传来。
两个穿酒店统一制服的清洁人员推工作车走进来，一男跟一女，都很年轻，脸上带着职业性微笑。他们进来后，目光没在房间里逡巡，只是低头，等待指令。
“动作快点。”顾夜宸声音冷淡，“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
“好的，顾先生。”女清洁员点头哈腰的回答。
顾夜宸没回书房，重新在沙发坐下，拿起一本杂志翻看。他的姿态很随意，苏言知道，他正在监视整个房间。
苏言还坐在餐桌旁，没动，甚至没转头，只用眼角余光观察。他看到男清洁员开始打扫客厅，女清洁员则推着车，走向卧室方向。
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撞击着胸腔。
他听到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是吸尘器启动的嗡鸣。那声音隔着一段距离，显得有些沉闷。苏言强迫自己拿起桌上一本书摊开，眼睛盯着书页，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听觉上。
吸尘器声音一停，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
苏言握书页的手指收紧，平滑纸张被他捏出褶皱。他能听到细微水流声，是清洁员在清洗浴缸跟洗手台。布料摩擦玻璃的嘶嘶声，每一个声音都牵动他的神经。
顾夜宸翻了一页杂志，纸张发出轻微哗啦声。这声音让苏言身体一僵，他飞快的瞥一眼顾夜宸，男人依旧在看杂志，没注意到任何异常。
现在。苏言心里默念。女清洁员应该在整理洗手台的物品，很快会发现备用纸巾用完，她会去那个柜子，会拿起那卷纸。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听到马桶冲水的声音。
接着是小柜子打开时发出的轻微“吱呀”声。
苏言呼吸停滞。手心全是冷汗，黏腻的感觉很不舒服。他死死的盯着书上某个单词，试图用这方法来控制脸上的表情。
他没听到预想中的任何骚动。没有惊呼跟迟疑，只有物品被轻轻的放回原位的细碎声响，接着是浴室门关上的声音。
女清洁员从卧室走出来，脸上依旧是那个职业性的微笑，看不出任何异样。她推着工作车走过客厅，跟男清洁员一起，开始收拾工具。
苏言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坠入无底深渊。
失败了。
她没发现。或者，她发现了，却不敢声张，害怕惹上麻烦。
那个他用尽勇气跟智慧留下的求救信号，如石子投入大海，没激起任何涟漪。
女清洁员走到顾夜宸面前，恭敬报告：“顾先生，我们打扫完了。”
“嗯。”顾夜宸从杂志上抬起眼，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言身上，那眼神让苏言背脊窜上一股寒意。
“出去吧。”顾夜宸挥挥手，像驱赶苍蝇。
两个清洁员立刻推着车，低头快步走出去，房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俩。
苏言还维持看书的姿势，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巨大的失望跟绝望像潮水将他淹没，他唯一的希望，破灭。
“他们走了。”顾夜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餐桌旁。
苏言没抬头。
一只手伸过来，合上他面前的书，是顾夜宸的手指，按在书封面上。
“想什么？”他问。
苏言缓缓的抬起头，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是一片死寂灰烬，他看着顾夜宸，没有回答。
“你好像很失望。”顾夜宸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微笑，是一种了然一切的残忍，“你在等他们帮你，是吗？”
苏言瞳孔猛的一缩。
顾夜宸的手指在书封面上敲了敲，笃笃作响。
“那个卫生纸纸筒，我已经帮你处理掉了。”他的声音很轻，像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苏言心上，“下次记得换个聪明点的方法，这种小把戏，在我这儿，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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