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陈默的瞬间，脑子比身体快了半拍。
走廊尽头那枚蛇形戒指在昏暗光线下反了一道冷光，顾临渊立刻认出是秦枫说过的地下乐团遗物。他没动，也没喊，只是把手机塞进卫衣口袋，顺手按灭屏幕。肩上的伤还在渗血，衣服黏在皮肤上，一动就扯得生疼。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些。
陈默消失了，谢云舟也走了，只有那辆冷链车还停在厂区外。
顾临渊翻过铁丝网时听见轮胎碾碎石子的声音。他贴着墙根往前走，发现一辆没有牌照的白色厢式货车正缓缓驶入废弃制药厂的大门。车身上印着“恒温物流”四个字，字体歪斜，像是临时贴上去的。
他蹲在围墙拐角掏出手机，打开热力图。这辆车每天凌晨两点都会出现在这片区域，路线绕开所有主干道摄像头，像在刻意躲避追踪。他记得唐小满说过，这种伪装叫“三重跳”，专用于黑市运输。
他刚想靠近，忽然察觉不对。
厂区内太安静了。
没有狗叫，没有守夜人巡逻，连风都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他压低身子，沿着排水沟往里爬。前方是一排破旧厂房，屋顶塌了一半，玻璃全碎，但角落有个小型制冷机组正在运转，发出低频嗡鸣。
他的耳钉突然发烫。
不是因为情绪波动，而是温度差。他抬头看，通风管道从冷库延伸出来，表面结着一层白霜。他伸手摸了一下，指尖传来刺骨寒意。
-80c。
这个温度只用于保存生物活性组织。
他顺着梯子爬上屋顶，找到通风口盖板。螺丝锈死了，他用钥匙片一点点撬开。缝隙刚够钻进去一个人。他屏住呼吸，爬进管道。
里面漆黑一片，铁皮壁布满锈渣。他不敢开灯，只能靠耳钉微弱的蓝光辨识方向。爬了十几米后，下方出现一个检修口。他趴下去看，正对一口银灰色冷冻箱。
箱子侧面贴着标签：编号c-14，状态“实验体”，储存类型“肌肉纤维样本”。
c-14。
他记起来了。这是他在医学院地下储物柜的编号，也是吴伯给他的家族徽章编号。三年前母亲去世那天，父亲亲手烧毁了一份医疗档案，编号就是c-14。
他心跳加快，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沈南乔出现了。
她从另一侧通风管探出头，戴着战术手套，手里拿着红外探测仪。两人隔着检修口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她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指向冷冻箱底部。
那里有一道细微裂缝，正往外渗出淡蓝色液体。
和谢云舟针管里的颜色一样。
顾临渊咬牙，伸手去碰箱体金属壳。指尖刚接触冰面，耳钉猛然升温，一股陌生记忆冲进大脑。
他看见解剖台上的右腿伤口，肌肉呈扇形撕裂，边缘有长期磨损痕迹。法医正在拍照，嘴里念叨：“这伤不是一次形成的，是跳舞跳出来的。”
紧接着画面切换——显微镜下，组织切片显示细胞异常增殖，疑似被植入微型传感器。
【情绪共鸣反馈】激活。
他获得了临时法医鉴定能力。
视野中浮现出虚拟影像：冷冻箱内共有三份样本，全部来自同一人。右腿外侧肌群、膝盖韧带、脚踝软组织，损伤模式完全吻合苏璃当年舞台事故的病历记录。
而最可怕的是，最新一份样本采集时间是——昨天凌晨2:15。
正是他在厕所捡到那份手术知情同意书的时间。
他猛地缩回手，冷汗顺着额头滑下。这不是医疗废品，是活体采样。有人在系统性地收集苏璃的身体数据。
沈南乔敲了敲管道，递给他一张纸条：**“监控已断，他们知道你要来。”**
他点头，把手机调成静音，开始拍摄现场全景。镜头扫过墙面，发现一排挂钩上挂着几套防护服，胸口印着星耀娱乐的LoGo。
周慕白的名字跳进脑海。
这时灯光突然亮了。
惨白的日光灯一盏接一盏点亮，整间厂房像被按下开关般苏醒。通风口的热度迅速消失，铁皮开始回温。他知道暴露了。
但他没跑。
他翻身落地，站在冷冻箱前，等那个人走出来。
陈默是从冷库深处走出来的。
他换了身黑色工装，头发剪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拿着手机。走到离顾临渊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你拍了？”他问。
“拍了。”
“上传了？”
“加密了。”
陈默笑了。他举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最近一次通话记录。
联系人：L
时长：47秒
时间：十五分钟前
他把手机转向顾临渊，让对方看清备注名。L后面还有个小图标，是个粉色蝴蝶。
林语柔。
“你以为你在查真相？”陈默声音很轻，“你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活体传感器。”
顾临渊盯着他。
“苏璃的样本是谁要的？”
“不是我要的。”陈默摇头，“是系统需要。她的身体数据，是唯一能验证‘神经同步率’的活体模版。”
“什么系统？”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陈默收起手机，“不过在那之前，我想你会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他抬手，指向厂房大门。
远处传来引擎轰鸣。又一辆重型货车正缓缓驶入，车身上喷涂着“医疗废弃物转运”字样，但车牌被泥巴糊住。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穿防护服的人。他们手里推着一个透明密封舱，里面装着某种深红色组织块，在灯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顾临渊瞳孔一缩。
那形状，像极了人心脏的一部分。
陈默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惊讶吗？其实你早就见过类似的。”他说，“就在你救叶晚星的舞台上，那种蓝色缓冲液，原料就来自这类样本。”
顾临渊喉咙发紧。
他想起叶晚星坠落时，自己跃起那一瞬，耳钉闪过的蓝光。那种力量感，那种超越极限的反应速度……难道不是自己的能力触发，而是——
“你在怀疑什么？”陈默仿佛看穿他的想法，“怀疑你共情时吸收的技能，其实来源于这些被采集的身体数据？”
他走近一步。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母亲当年参与的基因疗法项目，编号也是c-14。她不是死于普通疾病，是实验副作用导致器官衰竭。”
顾临渊后退半步。
“你胡说。”
“我有录音。”陈默掏出一个U盘，“是你父亲亲口承认的。要不要听？”
顾临渊没接。
他脑子里全是碎片：母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别相信医药集团”，吴伯深夜烧毁文件的身影，谢云舟办公室里那瓶蓝色试剂……
一切都有了新的解释。
但这还不够。
他必须拿到证据。
他悄悄摸向口袋里的手机，确认云端备份已完成。只要他活着走出这里，这段视频就能公之于众。
陈默似乎看出他的打算。
“你可以报警。”他说，“但你觉得警方会信一个受伤大学生的话，还是信一家上市医药公司的财报？”
“我不是一个人。”
“沈南乔？”陈默笑出声，“她只是实习生，权限不够查这种案子。而且……”
他顿了顿。
“她手上那点蓝色液体，马上就要被化验室当成普通消毒剂处理掉。”
顾临渊猛地抬头。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沈南乔。
外面货车卸下密封舱，两名工作人员将它推进冷库。门关上前，他瞥见舱内标签写着：“供体编号x-7，匹配度91.3%”。
匹配什么？
他来不及细想。
陈默已经转身要走。
“等等。”顾临渊开口，“林语柔为什么要这些数据？”
“因为她不是在模仿苏璃。”陈默回头，眼神忽然变得复杂，“她是在取代她。”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警笛声。
陈默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打火机，点燃一张纸条扔进通风口。火焰顺着管道往上窜，照亮了整条通道。
“游戏才刚开始。”他说完，消失在火光尽头。
顾临渊站着没动。
他知道这把火不是为了毁灭证据，是为了标记位置。
有人在等他下一步动作。
他摸了摸耳钉，温度正在下降。能力冷却期还没结束，今晚最多还能用四次。
他必须选对时机。
沈南乔从另一侧出口现身，朝他招手。她手里攥着一小瓶蓝色液体，标签已被撕掉。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转身离开。
厂房外，夜风卷着灰烬飞舞。第二辆货车停在路边，司机正在抽烟。他看见顾临渊走出来，立刻掐灭烟头，发动引擎。
顾临渊记下车牌最后三位数：731。
那是他母亲生日的倒序。
他把数字输进手机备忘录，写下一行字：
**“c-14不是终点，是起点。”**
远处，第一缕晨光照上冷冻箱的金属外壳，反射出一道刺眼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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