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甲笑意温和，正要将茶杯凑到嘴边。
“啪！”
一声脆响，茶杯被猛地拍飞，滚烫的茶水泼洒一地，碎瓷四溅。
送茶的年轻人吓得一哆嗦，整个人僵在原地。
刘振声眉头倒竖，怒视着出手之人，刚要呵斥，却看清了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是陆寅。
“陆老板，你这是何意？”
霍元甲并未动怒，只是不解地看着他。
陆寅没有回答，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过人群，径直钉在贵宾席的渡边正雄脸上。
渡边正雄依旧在和纳兰敬明谈笑，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变故，只是端起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霍师傅。”
陆寅收回目光，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非常时期，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不碰为好。”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精们瞬间品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霍元甲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陆寅的顾虑。
他看了一眼地上冒着热气的茶水，又看了一眼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年轻人，最终点了点头。
“陆老板，思虑周全。”
刘振声脸上的怒意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恍然。
陆寅微微颔首，冲不远处的叶宁使了个眼色。
叶宁心领神会，立刻让身后的姑娘递过来一个随身携带的银质水壶，倒了一杯干净的凉茶，亲自送了过去。
“霍师傅，这是我们自己备的。”
“有劳了。”
霍元甲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这场小小的风波，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更添了几分火药味。
也让所有人明白，暗处还有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铛——”
又是一声锣响。
主持人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爱国比武大会，守擂第二场！津门大侠霍元甲，对阵——东洋刚柔流空手道宗师，芥川龙一！”
芥川龙一。
听到这个名字，日本观众席那边爆发出狂热的呼喊。
接着一个赤裸上身，只穿一条白色道服裤的男人，缓缓走上擂台。
他身材并不夸张，但每一块肌肉都像是用铁水浇筑而成，充满了凝练的爆发力，一双眼睛如同鹰隼，锐利而傲慢。
芥川龙一一上台，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便扑面而来，与吉田次郎的阴柔截然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追求极致破坏力的刚猛，似乎让整个跑马场都安静了几分。
这就是虹口道场的主人，一个已经摸到宗师门槛的男人。
“这个人，恐怕才是他们真正的杀招啊。”
翟隆泰老爷子脸色凝重，捋着胡须。
两人签下生死状。
芥川龙一甚至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懒得做，直接将笔一扔，摆开了刚柔流空手道的经典架势，身体微沉，双拳护在身前，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当！”
比武开始！
芥川龙一脚下猛地一踏，木质的擂台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闷响。
他整个人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带起一股恶风，一记刚猛无匹的正蹬箭步杀，直踹霍元甲心窝。
这一脚，快准狠！
然而，霍元甲身形一晃，脚踩迷踪，如同鬼魅般向侧方滑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这雷霆万钧的一脚。
芥川一脚踹空，却毫无停滞，腰部发力，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转，另一条腿化作一柄战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扭身高鞭腿！
霍元甲不退反进，身子猛然一矮，如同灵猿探臂，双手在芥川的脚踝上一搭一引。
搂膝拗步，借力打力！
芥川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刚猛无俦的鞭腿顿时偏了方向，整个人因为发力过猛，身形一个趔趄。
霍元甲抓住这个破绽，欺身而上，进步连环，双拳如雨点般落在芥川的胸腹之间。
迷踪拳讲究“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此刻在霍元甲手中，更是千变万化，令人眼花缭乱。
“砰！砰！砰！”
一连串沉闷的击打声响起。
芥川龙一虽是横练功夫，也被打得连连后退，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怒吼一声，双臂猛然张开，硬生生抗住霍元甲的拳头，以伤换伤，一记凶狠的肘击，砸向霍元甲的太阳穴。
霍元甲侧头避过，两人瞬间分开。
芥川龙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拳印，再抬头时，眼中的疯狂之色更甚。
他发现，眼前这个看似儒雅的男人，比他想象的要强太多。
单凭技巧，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那就拼消耗！拼谁更硬！
芥川放弃了所有花巧，拳脚大开大合，如同疯魔，一拳一脚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力量，逼着霍元甲与他硬碰硬。
霍元甲眉头微皱，却也丝毫不惧。
他开始扎稳马步，拳走中路，一招一式，堂堂正正，将芥川的所有攻击尽数挡下。
擂台上，拳脚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两人从擂台中央打到角落，又从角落打回中央，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好！”
“霍师傅加油！”
“霍师傅，打死他！！”
台下的助威声一浪高过一浪。
但几位真正的高手，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这日本人，好硬的功夫！”
梁焕皱眉道。
翟隆泰老爷子抚着胡须，面色也有些凝重，“这空手道，大开大合，招式简练，却招招致命。霍师傅想要赢，怕是要费些功夫。”
“不对劲。”陆寅眯起眼睛，“霍师傅的气息乱了。”
擂台上，局势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芥川龙一似乎完全不急着取胜，他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只是不断地用最刚猛的拳脚逼迫霍元甲闪避，游走，消耗他的体力。
又过了十几招。
霍元甲的额角已经见了汗，呼吸也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就在他再次一个闪身，避开芥川一记刚猛的鞭腿时。
“咳！”
一声极轻微的咳嗽，从他喉咙里溢出。
声音很小，几乎被现场的嘈杂所淹没。
但擂台上的芥川龙一却听到了。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瞬间爆出一团精光！
高手过招，胜负在毫厘之间。
“喝！”
芥川龙一发出一声暴喝，攻势骤然猛烈了数倍！
拳，肘，膝，腿，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朝着霍元甲笼罩而去！
霍元甲的气息在刚才那一咳之下，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再次提气，却陷入手忙脚乱的境地。
“砰！”
双拳对撞。
霍元甲身形一晃，只觉得胸口一闷，喉头一甜。
“咳……咳咳！”
这一次，他再也压抑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
体内气息更是一泻千里。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愕然地看着擂台上那个突然显出疲态的一代宗师。
“师父！”
刘振声失声惊呼。
“不好！”
翟隆泰猛地站了起来。
台下的陆寅，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绝对不对！
霍元甲是外家宗师，气血之雄浑远超常人，就算被消耗，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现体力不支，气息紊乱的状况。
那杯茶，他没喝！
陆寅的脑中如同一道闪电划过。
毒，不在这里。
也就是说，霍元甲在这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应该是慢性毒药，平时不显，一旦经过剧烈运动，气血翻涌，便会立刻发作！
那杯茶只是个幌子？
或者说，是备用的第二套方案？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
擂台上，霍元甲一个躲闪不及，被芥川龙一抓住破绽，一记重拳狠狠地印在胸口。
“噗——”
霍元甲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人在半空，一口鲜血已经喷了出来，在空中洒下一片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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