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
方才还因恩科放榜而沸腾如火的长安城,在凄厉的牛角号声中,瞬间被泼了一盆冰水,死寂得可怕。
欢呼的人群凝固在原地,脸上的狂喜被惊恐所取代。他们僵硬地转过头,望向那遥远的地平线。
一面“李”字大旗,如同一块从天际线上升起的巨大黑色墓碑,带着死亡的阴影,缓缓压来。旗下,无数黑点攒动,汇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卷起的烟尘遮蔽了天日,仿佛要将整个长安都拖入黑暗的深渊。
沙陀铁骑!
李克用!
他来得比任何人预想的,都要早了两天!
皇城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铁。
“陛下!”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入大殿,声音嘶哑,“西门守将来报,大宦官田令孜,已挟持……挟持伪帝李俨,在五百神策军的护卫下,逃出西门,往骆谷道方向去了!”
消息一出,殿内众将一片哗然。
“骆谷道?那是通往汉中、入蜀的要道!”
“田令孜这老贼,是想挟天子入蜀,图谋再起!”
“陛下,万万不可放虎归山啊!一旦让他们入了蜀地,蜀道艰难,易守难攻,将来必成心腹大患!”
新科状元毕师铎上前一步,声如洪钟:“陛下,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应对城外的李克用!沙陀铁骑兵锋正盛,我军兵力本就捉襟见肘,若再分兵追击,长安城防危矣!伪帝不过一孺子,田令孜也只是冢中枯骨,待我等击退李克用,再发兵入蜀,易如反掌!”
毕师铎的分析有理有据,众将纷纷附和。这确实是眼下最稳妥的阳谋。
放弃追击,等于放虎归山,给旧唐留下了一面正统的旗帜。
分兵追击,本就不足的守城兵力将被进一步削弱,李克用的沙陀铁骑随时可能踏破长安。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黄巢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黄巢面沉如水,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目光却越过众人,投向大殿角落里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猎户服,皮肤黝黑,身形精悍如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与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格格不入的生冷气息。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块秦岭山中的顽石。
山地猎人,阿布卡。
“阿布卡。”黄巢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争论都平息下来。
阿布卡无声地走了出来,单膝跪地,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黄巢没有多言,而是亲自走下龙椅,将一幅巨大的卷轴在阿布卡面前的地面上,缓缓铺开。
“嘶——”
当卷轴完全展开时,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是一幅秦岭山脉的地形图。
但,这绝不是这个时代能拥有的地图!
图上,山峦的走向、河流的蜿蜒、峡谷的深浅、关隘的位置,甚至每一条细小的溪流和山涧,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其精度,已经超越了认知!这不像是人画出来的,倒像是天神俯瞰大地,将整个秦岭复刻了下来。
这正是黄巢耗费了巨大的精神力,通过“天命推演”的附带功能,为这次行动专门生成的“神迹”。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划过那条崎岖蜿蜒的骆谷官道,最终,停在了一条几乎与山脉纹理融为一体的、细不可见的虚线上。
那条线,穿越了无数险峻的断崖和人迹罕至的分水岭。
“此乃一条古老的猎道,早已废弃百年,世人无知。”黄巢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田令孜走官道,你们,走这里。”
他抬起头,直视着阿布卡那双鹰隼般的眼睛。
“我不要你追,我要你‘等’。”
“陛下请下令。”阿布卡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
“我给你三百人,皆由你从军中挑选最擅攀爬、最有耐力的山中子弟。我称之为‘山鹰特遣队’。”
黄巢的语速加快,一道道命令清晰无比地发出。
“你们不带重甲,不带旗帜,只携带三日干粮、饮水、连弩,以及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竹筒,递给阿布卡。
“此物名为‘竹筒手雷’,是我让工匠连夜赶制。记住,它的用处不是杀伤,而是在狭窄之地,制造巨响与浓烟,惊吓马匹,冲散阵型。”
“你们的任务,是利用这条猎道,在三天之内,赶到骆谷道深处的一处名为‘回龙寺’的废弃古刹,设伏。”
“记住,兵不血刃,擒下天子,是我要的最终结果。”
“末将,领命!”阿布ka没有丝毫犹豫,接过地图和竹筒手雷,转身离去,如同一只领受了使命的猎鹰,消失在殿外。
……
崎岖的骆谷道上,一支五百人的队伍正狼狈不堪地行进着。
宦官田令孜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向长安的方向,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身边,年幼的唐僖宗李俨被颠簸得脸色发白,神情惶恐。
“陛下放心,”田令孜安慰道,“黄巢那反贼,此刻正被李克用的沙大胡子堵在城里,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分兵来追我们?等我们入了蜀地,凭天府之国的富庶和天险,登高一呼,天下勤王之师必将云集响应,光复长安,指日可待!”
他描绘着美好的蓝图,心中却在暗骂这该死的山路。
连续两日的奔逃,神策军的骄兵悍将们早已是人困马乏,怨声载道。
“报——”一名探子从前方飞马回报,“禀中尉,前方三里处,山坳中有一座废弃的寺庙,名曰回龙寺,可供我等歇脚!”
“好!”田令孜大喜过望,他实在是受不了这马背上的颠簸了,“传令下去,全军进寺休整,生火做饭!”
很快,队伍抵达了回龙寺。
这是一座破败的古刹,院墙坍塌,佛像蒙尘,透着一股荒凉的气息。但对于疲惫不堪的众人来说,这里已是天堂。
神策军的士兵们如蒙大赦,纷纷卸下沉重的盔甲,扔下兵器,三三两两地瘫坐在地上,开始生火埋锅。马匹也被解开了缰绳,在一旁悠闲地啃食着杂草。
整个队伍的警惕性,在这一刻降到了最低点。
田令孜正美滋滋地幻想着入蜀之后如何号令天下,异变陡生!
咻——
一声轻微的破空声。
一名正在溪边取水的士兵,动作猛地一僵,一支弩箭不知从何而来,精准地钉在了他脚边的石头上,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他惊恐地抬头,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寺庙周围的悬崖峭壁之上,密林暗影之中,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个个鬼魅般的身影!
他们行动迅捷如猿猴,在山壁间纵跃,悄无声息地占据了所有的制高点,将小小的回龙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手中的连弩,闪烁着森冷的寒光,像死神的眼睛,居高临下地封锁了寺院的每一个出口。
为首一人,正是阿布卡!他如同一只盘踞在山巅的苍鹰,冷冷地注视着院中已经乱作一团的猎物。
“有埋伏!护驾!快护驾!”田令孜的尖叫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神策军的士兵们慌忙去抓自己的兵器,试图组织反击。
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箭雨,而是阿布卡冰冷的手势。
他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数十个黑乎乎的竹筒,从天而降,抛物线般落入了小小的庭院之中。
“那是什么玩意儿?”
“小心暗器!”
田令孜和神策军的士兵们还没反应过来。
“轰!轰!轰!轰——!”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封闭的山谷与寺庙庭院中猛然炸开!
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天公发怒,降下了雷霆!
刺目的火光与滚滚的浓烟瞬间吞没了整个院子。战马受到惊吓,发出凄厉的嘶鸣,挣断缰绳,在人群中疯狂冲撞。士兵们被巨大的声浪震得头晕目眩,耳中嗡嗡作响,许多人直接被冲击波掀翻在地。
整个阵型,瞬间崩溃!
这群“山鬼”!还有他们闻所未闻的“雷霆”武器!
这已经超出了神策军士兵们的认知范畴。这不是人力,这是神罚!是山鬼精怪在作祟!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摧毁。
“山神爷爷饶命啊!”
“别杀我!我投降!”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武器,跪倒在地,紧接着,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顷刻之间,这支大唐最精锐的禁军,便彻底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阿布卡和他那三百名如鬼魅般的山鹰,兵不血刃,控制了全局。
在浓烟与混乱中,阿布卡缓缓走下山坡,穿过跪地求饶的人群,来到了被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唐僖宗李俨面前。
他没有刀剑相向,而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单膝下跪,从怀中取出一份卷轴,双手呈上。
卷轴上,李师师带来的那份、早已盖好玉玺的“罪己禅让诏书”,赫然在目。
阿布卡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回荡在死寂的庭院中。
“陛下,这是天命,也是您唯一的生路。请您……体面地走完这最后一程。”
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年幼的天子会哭泣、会求饶、会歇斯底里。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唐僖宗李俨在看到那份禅让诏书后,脸上的惊慌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近乎诡异的平静。
他抬起头,那双本该纯真的眼眸里,此刻却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幽光,直直地看着阿布卡。
他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清晰无比的声音,轻轻说道:
“朕可以签,但朕有一个条件。”
“黄巢必须答应,帮朕去大明宫的含元殿之下,取回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不是玉玺,而是我李唐皇室,世代守护的一个秘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关于‘天命’本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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