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江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探究，“是因为那位裴公子？”
许清嘉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全是，主要还是师公他老人家刚与我相认，我总该多陪他几日尽尽孝心。”
江澈抓住她话语中的字眼，也不全是，那就是有他的缘故。
许清嘉见他不语，便赶忙致歉：“本来昨日就想同你说的，没想到喝了些酒，把这般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此事是我不对，等过几日我回了宁州，定请你好好吃上几顿，算是赔罪。”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江澈添了些茶水，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此刻的尴尬。
江澈对上她那带着歉意的神情，敛去了眼底的涩意，胡作轻松的笑到：“那可说好了，等回了宁州，你可要亲手做几道拿手好菜，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他语气恢复了往日的爽朗，仿佛刚才的探究只是错觉，可握着茶杯的指节却微微泛白。
许清嘉没察觉他的异样，只当他是真的释怀，笑着应下：“那是自然，保证让你吃得满意。”
江澈垂下眼，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临别，许清嘉有拜托他给陶妈妈他们带了话，说是自己还需在这边耽搁些时日，待手头的事情料理妥当便会尽快回去，让他们不必挂心。
送走江澈，许清嘉才回了客房。
许清嘉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坐在窗前思索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她与裴砚卿就这么相互确认了心意？
不知为何，现在想想，她竟觉得方才的一切都有些太过荒唐，太过冲动。
他们二人本就身份有别，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天子近臣，一个是来自宁州小城的厨娘。
一个是身处朝堂旋涡中心、步步为营的官员，一个是只求安稳度日、守着小厨房便能满足的平凡女子，这样的两个人，未来又该如何走到一起？
她甚至连裴砚卿的过去都知之甚少，更别提他所处的那个复杂圈子里的人心叵测。
想到这些，许清嘉的心便沉了下去，方才确认心意时的悸动与甜蜜，此刻竟像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透出几分不真切的寒意。
窗外的风不知何时大了起来，吹得窗棂发出轻微的声响，也吹乱了她原本就纷乱的思绪。
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越是想理清头绪，那些现实的阻碍就越是清晰地摆在眼前，让她一时间进退两难。
她现在竟有些后悔，方才自己一时的冲动。
连带着都有些不敢再去寻裴砚卿了。
她在窗边枯坐了许久，直到日头开始西斜，她才缓缓起身，决定先去师公那里走一遭，跟他老人家说说话，也好让自己理理思绪。
刚到青石巷口，许清嘉就瞧见了挎着个篮子回来的谢允春。
“师公！”许清嘉赶忙走过去。
谢允春抬头见是她，脸上立刻堆起慈和的笑，晃了晃手里的篮子：“你这丫头今日来的正好，方才市场上有人宰牛，我抢了好大一块回来。”
许清嘉看着篮子里鲜红的牛肉，上面还带着新鲜的肌理。
二人慢步回到院子里，谢允春在厨房里收拾食材，许清嘉就在一旁帮忙。
只是时不时眉眼间就会浮现出些许的愁绪，手上的动作也因此而变得疏忽起来。
这些都被谢允春收入眼底，他停下手中切菜的动作，将菜刀轻轻搁在案板上，转过身看着许清嘉，目光温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缓缓开口道：“阿念，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从进了这院子起，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长辈特有的沉稳与关切，仿佛能轻易看穿她所有的故作平静。
“师公……”许清嘉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弄得一怔，握着菜篮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的愁绪再也藏不住，像是被戳破的纸窗，露出了内里的斑驳痕迹。
谢允春见她这般模样，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中带着几分温和的耐心。
他知道这孩子懂事，若非心中真有解不开的结，断不会露出如此失神的模样。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院角那棵老树的叶子，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为这沉默的对峙伴奏。
过了好一会儿，许清嘉才缓缓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愁绪，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师公，我……我好像做了一件很冲动的事。”
她将这几日与裴砚卿之间发生的事情，除去一些不能说的，只挑拣了些相处的片段说给谢允春听，末了垂着眼，声音低低的：“我与他身份悬殊，未来的路怕是难走得很，现在想想，当初那般坦诚心意，或许真的太草率了。”
谢允春听完，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缓缓道：“你先出去等着，师公炒完菜就出去。”
许清嘉愣了愣，虽不明白师公为何突然岔开话题，但还是依言走出了厨房。
她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望着墙角那丛开得正盛的月季，心思却依旧停留在方才的烦恼里。
没过多久，一股浓郁的葱香混着牛肉的焦香便从厨房飘了出来，那香气霸道又诱人，瞬间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连带着心头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了些许。
她深吸一口气，循着香味走到厨房门口，只见谢允春正站在灶台前，手中的锅铲上下翻飞，锅里的牛肉在热油中滋滋作响，
与葱段的翠绿交相辉映，色泽鲜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允春手腕轻转，锅铲在锅中灵活地搅动，将牛肉与葱段翻炒得均匀妥帖，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保留了牛肉的鲜嫩多汁，又让葱段的清香彻底融入肉中。
他瞥了眼站在门口的许清嘉，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这葱爆牛肉，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火候要足，动作要利落，就像人心里的那点念想，藏着掖着反倒失了滋味，不如大大方方地摆在明面上，或许才能炒出最合心意的味道。”
说着，他将炒好的葱爆牛肉盛入盘中，色泽红亮，香气扑鼻，径直端到院中的石桌上，“尝尝吧，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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