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昊抱着怀里的宝贝疙瘩，脚下生风，一路从山林里快步走了出来。
山里的郁气一扫而空，只觉得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连路边的野草都看着格外顺眼。
刚走到村口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身后就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一辆崭新的黑色捷达轿车，像一只骄傲的铁皮公鸡，颠簸着从他身边疾驰而过。
车后头，跟着一大群光屁股的村里娃，一边追一边兴奋地嗷嗷叫，仿佛在追逐什么稀世珍兽。
“噗！”
车轮碾过一个水坑，带起的泥浆不偏不倚，溅了赵昊一裤腿。
赵昊的脚步一顿，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裤腿上的泥点子，又抬头看了看那绝尘而去的车屁股，心里骂了一句。
他来自后世，什么豪车没见过，倒不至于被一辆破捷达吓住。
只是这开车的人，也太没公德心了。
他摇了摇头，也懒得计较，拍了拍裤腿，准备继续往家走。
可没想到，那辆已经开出去几十米的捷达车，竟然一个急刹，又慢悠悠地倒了回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他身边。
赵昊眼神一凛，抱着鹿茸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这是……找茬的？
车门“咔哒”一声打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一身笔挺中山装的中年男人从后座走了下来。
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气质斯文，不像是个会惹是生非的人。
男人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赵昊怀里，那个用衣服包裹着，却依然露出了一截峥嵘的鹿茸上。
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那是一种发现了稀世珍宝的惊喜和激动。
“这位小同志，请等一下。”男人快步走到赵昊面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姓廖。”
赵昊有些意外，但还是腾出一只手，跟他握了一下。
廖秘书的目光，几乎是黏在了那支鹿茸上，他深吸了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小同志，你怀里这……是鹿茸吧？看这品相，年份不低啊！不知道……你卖不卖？”
原来是看上这鹿茸了。
赵昊不动声色地把怀里的鹿茸又抱紧了些，摇了摇头：“不好意思，这个不打算卖，我暂时也不缺钱。”
这话一出，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那个年轻司机顿时就瞪起了眼睛。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指着赵昊的鼻子，一脸傲慢地喝道：“嘿！你这小子，知道这位是谁吗？我们能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气！”
他话音刚落，廖秘书的脸就沉了下来，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张！闭嘴！谁让你多事的？回去！”
那个叫小张的司机被这一喝，脖子一缩，脸上那股子嚣张气焰瞬间就灭了，灰溜溜地退到了一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廖秘书这才转过头，脸上重新挂上了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啊小同志，我这司机年轻，不懂事。”
他顿了顿，看着赵昊，眼神里满是诚恳：“实不相瞒，我急需这支鹿茸，是用来救命的，对一位长辈非常重要。”
“价格方面，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吃亏。你说个数，只要我能拿得出来，绝不还价。”
救命？
赵昊看着他那不似作伪的焦急神情，心里微微一动。
他看得出来，这位廖秘书来历不凡，而且是真心求购。
钱，他现在确实不缺，之前卖野猪肉的钱，足够他应付眼下的开销了。
但这鹿茸留在手里，除了自己用，也很难变现。
这个年代，想找到识货又能出得起价钱的买家，可不容易。
眼前这位，无疑是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飞速闪过。
赵昊沉吟了片刻，抬起头，迎上廖秘书期待的目光：“钱，我说了，我不要。”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我倒是想跟你换个东西。”
“换东西？”廖秘书愣住了，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要换什么？”
赵昊的目光，投向了村后那片连绵的荒山。
“是这样，我承包了咱们村的后山，准备开个果园。你要是真有门路，就帮我弄一批好的果树苗子来。桃树、杏树、梨树、苹果树，我都要。”
这话一出，不光是廖秘书，就连旁边那个司机小张，都听傻了。
他们走南闯北，见过要钱的，要粮票的，要工作指标的，还从没见过一个乡下小子，放着白花花的票子不要，开口就要一堆树苗子的。
廖秘书怔怔地看着赵昊，足足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眼里的惊讶，迅速转变为一种浓厚的欣赏和赞许。
“好小子！有想法！有魄力！”他忍不住赞叹道，“在这穷乡僻壤，不盯着眼前的一点小钱，却想着开荒种树，搞长远发展！不简单！”
他上下打量着赵昊，越看越觉得这年轻人不一般，身上那股子沉稳和远见，根本不像个普通的农村青年。
“你是……知青？”廖秘书忽然问道。
“嗯。”赵昊点了点头，“下乡几年了，现在在莽村安了家。”
听到这话，廖秘书眼里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这个年代，无数知青挤破了头想返城，眼前这个年轻人，却选择在农村扎下根来，还要开辟一番自己的事业。
这种踏实肯干的精神，太难得了！
他却不知道，赵昊是因为父母的成分有问题无法返城。
“没问题！”廖秘书当即拍板，语气斩钉截铁，“果树苗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我有渠道，保证给你弄来最优质、最适合你们这里水土的品种！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亲自给你送来！”
“小同志，这鹿茸，我就收下了。而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白拿你的东西。”
说着，他从钱包里拿了好几张大团结，直接塞进了赵昊的手里。
赵昊一看，五十块！
他刚想推辞，廖秘书就按住了他的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钱你必须收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收购价，是规矩。我不能白占群众的便宜，不然，我这就是在犯错误！”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昊便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地将钱收进了口袋。
“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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