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躺在床上时，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像层薄霜，落在地毯上织出模糊的花纹。
房间很大，墙纸是淡蓝色的，印着细碎的星子，衣柜和梳妆台都是白色的，干净得像雪。
苏锦晨摸出赵虎给的卫星电话，银灰色的机身在手里沉甸甸的，侧面的老虎头标志被摩挲得发亮。
边角的防滑纹路硌着掌心，很踏实。他想给赵虎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家没，是不是又被嫂子数落喝多了。
可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又怕扰了他休息。
指尖在按键上悬了许久，终究还是轻轻放下，电话在床头柜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像颗心落了地。
隔壁房间传来紫薇和白芷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在夜里摇晃，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大概是在试新衣服。
苏锦晨闭上眼睛，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原来所谓的远方，所谓的陌生，只要身边有对的人，就都变得亲切起来。
就像长白山的雪再冷，有赵虎的军大衣裹着；暗河的水再冰，有伙伴的手牵着。
此刻这华丽的房间再空旷，有隔壁的笑声暖着，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二天一早，苏锦晨给夏父扎了针。
他从背包里翻出个牛皮纸包，里面的银针用红布裹着，排列得整整齐齐，针尖在阳光下闪着清冷的光。
“伯父，您趴床上吧，我在腰上和腿上各扎几针。”
他先用酒精棉擦了擦穴位，冰凉的触感让夏父缩了缩，“有点胀是正常的，别紧张。”
银针扎进“环跳穴”时，夏父“啊”了一声，随即舒展开眉头。
眼睛亮了亮：“哎？真有点不一样，好像有股热流往腿肚子上窜，之前那种钻心的疼轻多了。”
林老头在旁边看得直咋舌，手里的烟杆都忘了往嘴里送。
“我这徒弟的手艺，可不是吹的！他扎针讲究‘气至病所’，针下去能跟着气血走，比那些医院里的机器都准。
当年我在长白山被蛇咬了，就是扎了几针，硬生生把蛇毒逼了出来。”
“师父，您又瞎吹。”苏锦晨无奈地笑，手里的银针轻轻捻了捻，“那是蛇毒没扩散，加上运气好。”
上午，紫薇拉着苏锦晨去逛黔灵山。
刚进公园门，就有几只猴子从树上跳下来，拦在路中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要吃的。
紫薇从包里掏出香蕉，刚递过去，一只老猴子就抢了过去，扒皮的样子像个小贼，黄色的果肉露出来，引得其他猴子吱吱叫着围上来。
白芷拿着相机拍个不停，镜头里的苏锦晨正蹲在地上，给一只小猴喂花生。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侧脸，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你看，”紫薇碰了碰白芷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带着得意，“我就说我爸妈会喜欢你吧，我爸刚才还跟我妈说，要跟你学针灸呢。”
白芷点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眼角的泪痣像颗小小的朱砂：“锦晨哥本来就好，对谁都那么温和，连猴子都愿意跟他亲近。”
下山时，苏锦晨的手机响了，是赵虎打来的。
卫星电话的信号格外清晰，能听见他那边的风声，还有隐约的狗叫声。
“锦晨？到毕节了吗？我这就收拾东西，下个月就过去！把我那杆老猎枪也带上，给你们打几只山鸡尝尝，长白山的山鸡，肉紧实得很！”
苏锦晨笑着说，声音里带着暖意：“我们在贵阳呢，在紫嫣家，等去了毕节就给你打电话。
你可别忘了带件薄外套，我们这儿早晚凉，山里比城里还低好几度，别冻着。”
挂了电话，紫薇突然指着远处的山，手搭在额头上像个了望的哨兵。
“你看，那像不像长白山？云雾绕着山顶，看着就像戴了顶白帽子。”
苏锦晨望过去，云雾缭绕的峰峦确实有些像。
只是少了些凛冽的寒气，多了些温润的绿意，山脚下还有成片的稻田，像铺了层绿绸。
他想起暗河的玄鳞，三百年的等待终成星光；想起木屋的令狐，淡青色的衣袂在玉兰花海里飘；想起赵虎的军大衣，在风里鼓得像面旗子。
心里像揣了个暖炉，融融的都是暖意，那些走过的路，遇见的人，都成了藏在心底的糖，越嚼越甜。
“走吧，”他牵起白芷的手，她的手心暖暖的，带着点汗湿，又拍了拍紫薇的肩膀。
她的羽绒服蓬松得像只小鸭子，“三姨还等着咱们回去吃酸汤鱼呢，她说给咱们留了最肥的鱼，就等咱们到家下锅。”
车子驶离贵阳时，夏父夏母站在门口挥手，还有夏紫嫣和紫薇姐妹俩。
本来她们也要跟着来的，可她们爸妈要留下来多在家里呆几天，才来毕节。
这时，紫嫣才想起还没给师父搬茅台酒呢！就叫三四个年轻人，搬来了四箱茅台酒放到奔驰越野车后备箱。
可把师父林老头嘴都笑歪了……
红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像两颗跳动的心脏，映得他们的笑容格外温暖。
苏锦晨回头望了一眼，别墅的白墙在绿树间若隐若现，喷泉的水声仿佛还在耳边。
心里忽然明白——所谓的家，从来不止是一间屋子，而是那些牵挂着你的人。
是饭桌上冒着热气的酸汤鱼，是深夜里不熄的灯，是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暖，像草海的阳光，无论何时都能把心晒得暖暖的。
前路还长，山高水远，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心里的惦念，就什么都不怕了。
就像草海的候鸟，不管飞多远，总会准时回来，因为这里有它们的家，有等着它们的人，有闻着就觉得踏实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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