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上清圣人道场。
这里云海翻腾，仙鹤飞舞，宫殿楼阁错落有致，看起来比玉虚宫那边……随意多了。或者说，热闹多了。
此刻，碧游宫外围的“迎客松”平台上，正上演着一场诡异的对话。
申公豹穿着他那身一丝不苟的道袍，手持拂尘，脸上堆着标准的职业化笑容，对着面前一个正在打哈欠的红衣女仙拱手：“琼霄师姐，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琼霄，三霄娘娘之一，此刻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个酒葫芦，闻言瞥了他一眼：“申公豹？你不在西岐当军师，跑我们碧游宫来干嘛？玉虚宫那边混不下去了？”
“道友说笑了。”申公豹笑容不变，“贫道此番前来，是有一桩大机缘要与师姐分享。如今商周大战，正是我辈修士匡扶正义、建功立业之时。道友修为高深，若肯出山相助西岐，待功成之日，定能……”
“定能上封神榜，对吧？”琼霄打断他，又灌了一口酒，“行了行了，这套说辞我都听腻了。我最近在修‘醉梦大道’，不能沾杀孽。你找别人吧。”
申公豹嘴角抽了抽：“道友，这‘醉梦大道’……”
“我自创的，不行啊？”琼霄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回去补觉。哦对了，你要是见到我大姐三妹，就说我在闭关，谁也不见。”
说完，化作一道红光，“咻”地飞走了。
申公豹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有点僵。这已经是第八个了，这七天他跑了碧游宫十二处洞府，见了七位上清门人，结果：
云霄娘娘说她要照顾新种的蟠桃树，走不开。
碧霄娘娘说她最近在研究“无声爆破术”，关键时刻，不能中断。
金灵圣母说她徒弟最近闹脾气，得在家看着。
龟灵圣母说她壳有点痒，要去泡温泉，没空。
虬首仙说他牙疼。
灵牙仙说他尾巴抽筋。
金光仙说他……他家狗要生崽了，得接生。
申公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这些上清门人向来散漫，找借口推脱是正常的。只要自己够诚恳，总能说服一两个……
“哟，申道友，还在努力啊？”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申公豹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个金算盘、嘴角叼着根草杆的壮汉，正靠在松树上，笑嘻嘻地看着他。
是赵公明。
申公豹眼睛一亮。赵公明在上清门下地位不低，修为也高，而且这人……好像比较爱凑热闹？
“赵道友！”申公豹赶紧迎上去，“你可算回来了！贫道正有事找你商量……”
“打住打住。”赵公明把草杆吐掉，掏了掏耳朵，“你是不是也要跟我说‘商周大战’、‘建功立业’、‘封神榜上有名’那一套？”
申公豹点头：“正是！道友修为高深，若肯出山……”
“我修为是高。”赵公明打断他，咧嘴一笑，“所以我更能算账啊。申道友，你告诉我，我出山帮你打仗，我能得到什么？名声？我不缺。法宝？我自己有。神位？呵呵，那封神榜是什么玩意儿，你真当我不知道？”
申公豹脸色变了变。
赵公明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封神榜那东西，进去了真灵受制，得给天庭当牛做马。我赵公明逍遥惯了，受不了那个管束。所以啊，你这‘大机缘’，还是留给别人吧。”
申公豹急了：“道友！这可是师尊默许的！三教共议封神，这是天道大势！”
“天道大势？”赵公明撇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小人物，只想赚点小钱，喝点小酒，看点热闹。打仗什么的，太累了，不去。”
他摆摆手，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但老气横秋的声音从松树后面传来：“说得好！老赵，有觉悟！”
一个小孩从树后转出来，正是奶娃娃掌控身体的君昊。他背着手，迈着八字步，走到两人面前，仰头看着赵公明。
赵公明低头，看着这个还没自己腿高的小孩，愣了愣：“你谁家孩子？怎么跑碧游宫来了？”
“路过，”“君昊”咧嘴笑，露出两排小白牙，“刚才听你们聊天，觉得这位……赵大叔是吧？说得很有道理。封神榜那破地方，谁爱去谁去，反正咱们不去。”
赵公明乐了，蹲下来：“小孩，你懂什么叫封神榜？”
“懂啊，不就是劳务派遣合同嘛，签了就得996，还没加班费。”“君昊”耸肩，“所以咱们得想办法，既完成KpI，又不把自己搭进去。”
赵公明眼睛亮了：“你有办法？”
“有啊。”“君昊”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然后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公明的表情从好奇变成惊讶，再从惊讶变成兴奋，最后拍着大腿站起来：“妙啊！这法子……太损了！不过我喜欢！”
申公豹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赵公明拍拍他的肩膀，“申道友，你继续努力，我去办点事。”
说完，他一把抱起“君昊”，踩着黑虎，“嗖”地飞走了。
申公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一脸茫然。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黑虎背上，奶娃娃坐在赵公明怀里，兴奋地指着方向：“那边！先去九龙岛！找吕岳！那家伙擅长瘟疫，但人不错，就是有点憨，得提前打好招呼，别真把商军毒死了！”
赵公明一边控制黑虎飞行，一边好奇地问：“小孩，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对上清门下这么熟？”
“我？我就是个热心市民。”“君昊”敷衍过去，“总之老赵，你加入我们搞事联盟就对了！咱们的目标是：让仗打得热闹，但别死重要的人；让封神榜凑够数，但别凑够质！”
“搞事联盟？”赵公明嘿嘿笑，“这名字好，我喜欢。”
两人第一站到了九龙岛。吕岳正在洞里研究新病毒，听说赵公明来了，赶紧出来迎接。
“赵师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吕岳是个干瘦老头，眼睛很亮，手里还拿着个试管，里面绿色液体咕嘟咕嘟冒泡。
赵公明把“君昊”放下，开门见山：“吕师弟，你是不是收到申公豹的邀请了？”
吕岳点头：“收到了，说让我去帮西岐，用瘟疫对付商军。但我还没想好……”
“别去。”“君昊”插嘴，“去了就得死，死了就上榜，上榜就得给天庭打工。”
吕岳看向“君昊”：“这位是……”
“我小弟，你别管。”赵公明摆手，“总之吕师弟，你要真想帮忙，可以这样：等开战了，你弄点不伤人命但症状吓人的瘟疫，比如让人全身长彩虹色痘痘，或者打喷嚏喷出花瓣，场面够大，但死不了人。这样两边都不敢靠近，仗就打不起来，你也算出力了。”
吕岳眼睛更亮了：“彩虹色痘痘？这创意好！我试试！”
第二站，火龙岛。罗宣正在烤地瓜。
第三站，金鳌岛。菡芝仙在织布。
第四站，第五站……
一天时间，赵公明带着“君昊”跑了十七处洞府，见了二十多个上清门人。每个人都被“君昊”那套“搞事不送命”的理论说服，纷纷表示会“酌情帮忙”。
傍晚，两人回到碧游宫附近的山头休息。
赵公明掏出酒葫芦灌了一口，感叹：“小孩，你这脑子怎么长的？这些损招都是哪儿学的？”
“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君昊”坐在地上，啃着赵公明带的干粮，“对了老赵，玉虚宫那边你熟吗？”
“熟啊，有几个老相识。”赵公明说，“比如太乙真人，那胖子也是个乐子人。还有玉鼎真人，闷骚得很。怎么了？”
“姜子牙在前线，估计快顶不住了。”“君昊”说，“有个无形力量在拼命控制走向，光靠咱们这边放水不够，得让玉虚宫那边也配合。你想办法联系他们，就说……就说为了玄门弟子的自由，大家联手演场戏。”
赵公明点头：“行，包在我身上。”
就在这时，君昊身体忽然晃了一下。
君昊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哭腔：“奶娃娃叔叔……我头好晕……身体好热……”
奶娃娃心里一紧：“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突然好难受……”
奶娃娃赶紧检查身体状态，发现君昊的肉身温度在升高，灵力运转开始紊乱。他试图调动源初意识的力量稳定，但发现……调不动。
不是力量没了，是被什么压制了。像是一层无形的网，把他和这具肉身的联系隔开了。
“糟了……”“君昊”脸色变了，“世界规则……开始排斥我了。”
赵公明察觉不对劲：“小孩，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没事……”奶娃娃咬牙，试图强行掌控身体，但那股排斥力越来越强，“老赵，你听我说，如果我待会儿……晕过去了，或者变傻了，你把我送到朝歌姜子牙府上，交给一个叫小无咎的孩子，他……”
话没说完，他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赵公明赶紧接住，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
“喂！小孩！醒醒！”
没有回应。
君昊在意识深处，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回响：
【检测到异常变量过度干扰世界线……启动排斥程序……】
【目标：源初意识附着体……开始剥离……】
奶娃娃的意识也在挣扎，但他发现自己动不了。那股力量不是攻击，是“规则”，是这个世界最基础、无法违抗的法则。
“该死……玩脱了……”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前线战场。
姜子牙站在商军大营的了望台上，看着远处西岐军营的灯火，眉头紧锁。
他身边站着杨戬和哪吒——陈塘关的危机暂时解除了，东海老泥鳅被哪吒用“打喷嚏发射器”折腾得够呛，暂时退兵了。
“师叔，不对劲。”杨戬天眼微睁，“刚才那场小规模冲突，西岐那边死了三个百夫长，都是炼气期的修士。商军这边也死了两个偏将，修为也不低。”
哪吒补充：“而且死得很……干脆。像是被什么力量推着，非死不可。”
姜子牙叹了口气：“贫道也感觉到了。小友说的世界规则的推动力在增强。我们之前那些小打小闹，可能到头了。”
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急匆匆跑上来：“军师！紧急军情！西岐大将南宫适，率三千精兵突袭我军左翼，左翼统领郑伦……战死了！”
姜子牙身体一震。
郑伦，虽然不是玄门弟子，但也是商军重要将领，修为不弱。更重要的是——他是封神榜上有名有姓的人。
“这么快……”姜子牙喃喃。
他看向夜空。星星很亮，但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这一切。那双眼睛在说：
游戏时间结束了。
该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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