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的气氛像是绷紧的弓弦。那个突然出现的官制水囊，像一根毒刺，扎在每个人心里。人们默默地吃着手里所剩不多的食物，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张翠儿。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沉默中疯狂生长。
林晚走到张翠儿身边，瑞瑞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张翠儿看到林晚，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怀里那个小布包往深处塞了塞。
“孩子没事吧？”林晚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没事，刚睡着。”张翠儿低着头，不敢看林晚的眼睛。
林晚在她旁边坐下，目光落在远处黑暗中部落战士警戒的方向，仿佛随口问道：“刚才我们不在的时候，营地这边……没什么特别的事吧？”
张翠儿的手指猛地绞住了衣角，声音有些发紧：“没……没有啊。大家都饿坏了，光顾着弄吃的……后来孙猎户就发现了那个水囊……”
她的反应，有些过于紧张了。
林晚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现在没有证据，贸然指责只会引起更大的恐慌。但她几乎可以肯定，张翠儿有问题。那个水囊，很可能就是她与外界联系的信号。
萧衍和陈擎、孙猎户在营地边缘低声商议着。萧衍摩挲着那个水囊，眼神冷冽。
“不管内奸是谁，对方已经知道我们的大概位置了。”萧衍的声音压得很低，“这里不能久留。天一亮，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往哪走？”陈擎眉头紧锁，“东北是部落的地盘，深处不知道还有什么。东南有追兵，西边是洪水……”
“往北。”萧衍果断道，“绕过洪水区，往山脉更深处走。虽然更艰苦，但追兵和部落的注意力暂时都被牵制在东南和东北方向，那里可能是唯一的空隙。”
这是一个冒险的决定，意味着他们将进入完全未知、可能更加危险的原始区域。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那林娘子……”孙猎户看向林晚的方向，意思很明显，部落的目标是她。
“一起走。”萧衍没有任何犹豫，“部落现在需要我们……或者说需要林晚的能力，他们不会轻易放弃，但我们也绝不能完全受制于人。趁现在他们注意力在别处，我们悄悄离开。”
计划已定，几人分头准备，通知核心人员，安排守夜，为天不亮就出发做准备。
林晚回到篝火旁，靠着岩石闭目养神。她没有睡，而是再次尝试集中精神，扩展自己的感知。与那眼山泉连接后，她的感知范围似乎真的扩大了，也更加清晰。她努力地将意识向北方延伸，越过黑暗的山林，试图“感受”那条计划中的路径。
模糊的影像和感觉碎片般涌入脑海——陡峭湿滑的岩壁，茂密得难以穿行的原始森林，一些隐藏在暗处的、带着警惕和好奇的弱小生命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异样感。那注视并非来自部落的方向，也不同于永王府追兵的污浊恶意，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冰冷的……观察？
她猛地收回感知，后背惊出一层冷汗。北方，也并不太平。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张翠儿（虽然未明说，但已加强监视）的一个青年，悄悄找到陈擎，汇报了一个情况：张翠儿之前以方便为借口，离开过营地一小会儿，去的方向，正好是发现水囊的那棵老槐树附近！
嫌疑更重了。
陈擎眼中闪过厉色，正要有所动作，却被萧衍用眼神制止。
“现在动她，会打草惊蛇，还可能引起部落的误会。”萧衍低声道，“看紧她。等天亮出发，路上找机会……”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明确。
后半夜，雨渐渐停了，只有树梢还在滴着水珠。营地陷入一种虚假的宁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守夜人轻微的脚步声。
林晚毫无睡意，她看着跳动的火焰，心中思绪纷杂。灵泉，山灵，永王府，前朝遗宝……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缠住。她只想带着孩子活下去，种点田，过安生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营地便悄然行动起来。人们被轻声唤醒，带着仅有的家当，在萧衍的指挥下，沉默而迅速地向着北方进发。
张翠儿也被叫醒，她看着整装待发的队伍，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低下头，默默跟上，只是抱着那个小布包的手，攥得更紧了。
部落安排在林边的战士似乎并未察觉他们的离去，或者说，萨满的注意力此刻确实被其他事情牵制住了。
队伍钻入北方的密林，开始了新的逃亡。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头顶的树木遮天蔽日，光线昏暗。每个人都咬着牙，拼尽最后的气力前行。
林晚一边走，一边持续释放着微弱的感知，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她感觉到，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似乎一直若有若无地跟随着他们。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方开路的孙猎户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警示哨音！
队伍立刻停下，人们紧张地靠拢。
“前面……有东西。”孙猎户溜回来，脸色发白，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很多……像是……狼群活动的痕迹，非常新鲜。而且……那些狼的脚印，大的吓人……”
狼群？在这深山老林里有狼群并不奇怪，但能让经验丰富的孙猎户都感到惊悸的脚印……
萧衍示意队伍原地戒备，自己和孙猎户、陈擎三人小心地向前摸去。
林晚站在原地，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集中精神，向着孙猎户所指的方向感知过去。
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血腥和野性的狂暴气息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她清晰地“看”到，在侧前方不远处的密林阴影中，几点幽绿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无声无息地亮起。
不是狼。
那东西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古老，更加……充满敌意。
她猛地抓住身旁萧衍的衣袖，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别过去……那不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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