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议事大厅到曹操的书房，不过百步的距离。但这百步路，贾诩走得格外艰难。
我跟在曹操身后，用眼角余光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毒士。他没有了在议事厅里稳坐钓鱼台的从容，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整个人的背都佝偻了下去，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的脚步虚浮，有一次差点摔倒，幸好被旁边的侍卫扶了一把。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一片空洞。他几十年建立的自信，在瞬间崩塌了，只剩下茫然。
我心里乐开了花。老狐狸，让你钓鱼，让你玩心眼。现在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了吧？跟我玩情报？你连我的服务器在哪都不知道。
曹操走在最前面，步履生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兴奋。他享受这种大权在握，即将开疆拓土的感觉。而我，就是他手上最锋利的武器。至于贾诩，大概觉得自己就是个被随手斩开的垫脚石。
很快，我们到了书房。和议事大厅的庄严肃穆不同，曹操的书房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墙上挂着他亲手写的《观沧海》，桌案上摆着各种兵器模型，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熏香和权力的味道。
曹操在主位坐下，没有看我，也没有看贾诩，而是盯着墙上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眼神灼热。“瑾瑜。”他开口，声音低沉有力，“说吧，你的方略。西征之战，该怎么打？”
他直接切入主题，没有半句废话。
我上前一步，却没有立刻回答。我转身，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身体摇摇欲坠的贾诩。“丞相，在说我的方略之前，我想先说说文和先生的方略。”
我的话一出口，曹操愣了一下，来了兴趣。
贾诩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他大概以为，我要当着曹操的面，彻底羞辱他。
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我转向曹操，朗声说：“文和先生今天在议事厅所献的子午谷伏击之计，依我看来，是一步险棋，更是一步妙棋。”
贾诩的身体猛的一震。曹操也眯起了眼睛，示意我继续说。
“此计的妙处，在于以小博大，攻心为上。丞相试想，如果我军真能在子午谷截获马超密使，不但能断绝他和张鲁联合的念头，更能把这封信公之于众，离间马超与韩遂。到时，西凉联军不战自乱。这种计策，不是有大智慧和勇气的人，是想不出来的。”
我把贾诩这条计策捧到了天上。我夸得越厉害，贾诩的脸色就越苍白。因为他知道，我马上就要说“但是”。
果然。
“但是……”我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冰冷，“这个计策虽然巧妙，却也过于相信奇谋的力量，而忽略了人心的诡诈。它更像是一个测试。”
“测试？”曹操皱起了眉头。
“对，测试。”我直视着贾诩，一字一句的说。
“一个用来测试我诸葛瑾瑜，究竟是浪得虚名，还是真有本事的测试。文和先生伪造情报，故意留下破绽，再通过一个他信不过的渠道泄露出来。他算准了，凭我如今在许都的名声，这份情报一定会送到我手里。”
“如果我看不穿，信以为真，向丞相建议出兵，那我就是个只知道依赖情报、没有判断力的蠢材。”
“如果我看穿了，却不敢说，或者用别的计策搪塞过去，那我就是个心虚胆怯、不敢得罪同僚的庸才。”
“无论我怎么选，都会落入文和先生的算计。他就能借此，判断出我的深浅，以及我这情报的真伪。”
我每说一句，贾诩的身体就颤抖一下。我说到最后，他已经汗如雨下，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我不是在分析他的计策，我是在复盘他的思想。我这是当着曹操的面，把他脑子里那些阴暗隐秘的算计，一条条血淋淋的剖开。
这比当众打他一百个耳光，还要让他难堪。因为这意味着，我在他面前，是完全透明的。
曹操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他没有发怒，也没有惊讶，只是静静的看着贾诩，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文和，瑾瑜说的，可是真的？”
扑通一声，贾诩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没有辩解，也没有求饶，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曹操重重磕了一个头。
“诩……有罪。诩见瑾瑜先生有难以想象的本事，心中不安，所以斗胆试探，这是为臣不忠，请丞相降罪。”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力感。他彻底认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曹操没有立刻让他起来，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我。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曹操想看的，不只是我的能力，还有我的器量。如果我这时落井下石，要求曹操严惩贾诩，那我在曹操心里的评价，会马上下降一个档次。
我笑了笑，走上前，亲自把跪在地上的贾诩扶了起来。
“文和先生，何罪之有？”我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语气诚恳的说：“先生这么做，看似是试探，其实也是为丞相尽忠。毕竟，我来历不明，本事又有些特殊，要是不验明虚实，丞相又怎么能放心把西征大事交给我？在我看来，先生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有先生这样心思缜密、凡事都为丞相考虑的谋士在，才是我大魏的福气。”
我这番话说完，贾诩彻底呆住了。他抬起头，浑浊的双眼里满是不敢相信。他没想到，我不仅没有踩他，反而还把他捧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天大的台阶下。
曹操看着这一幕，终于发出了今天以来最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他站起身，走到我们中间，一手一个，按住我们的肩膀。
“文和有文和的谨慎，瑾瑜有瑾瑜的器量！你们二人，都是我曹孟德的子房、陈平！”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提！”
“从现在起，西征方略，由瑾瑜主导，文和辅助！我要你们两人同心协力，为我，踏平关中！”
“喏！”
我和贾诩齐声应道。
只不过，我的声音充满了自信。而贾诩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重获新生，又对我生出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位三国历史上顶级的毒士，已经被我彻底收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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