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熄灭了密室的烛火。
一连几天的布局，在影七带回兄长那充满恐惧的反应后，总算是成了。
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但我知道，事情还没完，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推开密室的门，回到地面。阳光有点刺眼，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府里很安静，仆人们各干各的，不敢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
我换了身崭新的朝服，这是军师中郎将的官袍，上好的丝绸料子，金线绣着云纹。
穿上这身衣服，我诸葛瑾瑜就不再是只能躲在暗处的人。
从今天起，我也是大汉朝堂上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没急着去见曹操。
我在等。
“无影”需要时间，把柴桑发生的事情，从一份带着个人情绪的口述，变成一份冷冰冰、能当做筹码的官方文书。
做情报的，最重要的是沉得住气。
你不能一拿到消息就冲出去，那样会显得你很急，没城府。
你得等，等到最合适的时机，用最不在意的态度，把这份能吓傻所有人的情报，像张废纸一样，递到你老板面前。
然后，看他从平静到震惊，再到狂喜的表情变化。
那滋味，确实不错。
……
半天后，影七再次出现。
这一次，她带来的是一卷用淡黄色绢布写的文书，上面盖着“无影”内部表示“核实无误”的红色印章。
【柴桑会晤结果报告】
【会晤时间：建安十四年冬月初三】
【与会双方：江东之主孙权、刘备军师诸葛亮。】
【核心议题：缔结深度军事同盟，共抗曹操。】
【会晤结果：谈判破裂。】
【详细过程：孙权于宴席之上，当众对刘备集团的战略诚信与未来意图提出尖锐质疑。周瑜以刘备军兵力、财政状况堪忧为由，拒绝任何形式的军事合作。最终，双方仅达成一份具有高额利息的“物资援助协议”，刘备集团需以荆南四郡未来三年税收作为抵押。】
【综合评估：孙刘联盟，貌合神离，已无力对北方构成实质性军事威胁。】
很好。
这份报告写得滴水不漏。
只陈述事实，不带任何猜测，更没提我半个字。
这就像“无影”这个庞大机器自动产出的一份标准件。
而我，只是个把它呈上去的……优秀管事罢了。
“备车，去丞相府。”
……
丞相府，书房。
曹操正埋头处理堆成小山的公文，眉头紧锁着。
北方的冬天很冷，战事虽然停了，但军粮消耗、士兵抚恤、来年春耕，每一件都让他头疼。
更烦人的，是南边。
赤壁一战，虽然我的“金蝉脱壳”之计让他没全军覆没，但损失依然不小。
刘备和孙权这两个打不死的小强，一旦真联手，就像两颗钉子，死死钉在他南大门上，让他睡不安稳。
我进去时，他头都没抬。
“瑾瑜来了，坐。”他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我没坐，只是把那卷绢布，轻轻放在他书桌上。
“丞相，南边刚来的消息，您可能有兴趣看看。”
曹操愣了下，放下了笔。
他知道“无影”的东西，从没小事。
他狐疑的展开绢布，目光迅速扫过。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嘴角咧开，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
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快，震得整个书房嗡嗡响。
他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好！好啊！”
他一把抓起那份报告，像抓着什么宝贝，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念叨着。
“谈判破裂？哈哈哈！诸葛亮亲自出马，竟然谈崩了！”
“高利贷？荆南税收抵押？孙仲谋这小子，真是……真是个人才！釜底抽薪，釜底抽薪啊！”
“貌合神离……哈哈，这两个家伙，不用我动手，自己就先掐起来了！”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刚才的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又恢复了一代枭雄那种睥睨天下的豪气。
他猛的停下脚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双眼放光的看着我。
“瑾瑜！你这‘无影’，真是我的千里眼、顺风耳啊！”
“这种绝密军情，孙权和诸葛亮还在桌上谈，消息就摆到我这了！这……简直神了！”
我只是微微一笑，躬身说：“全赖丞相天威，这是丞相洪福齐天，自有天助。”
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这时候把功劳全推给老板，是当下属的自觉。
曹操听了，笑得更开心了。
他松开我的肩膀重新坐下，但整个人的气场已经完全不一样。
“南方，不用担心了！”
他一锤定音。
“孙权鼠目寸光，为眼前小利丢了西瓜。刘备被断了财路，未来三年都得忙着还债。这两个人，已经成不了气候！”
他的目光，慢慢从地图的南边移开，最后落在了那片让他喉咙里卡了根刺一样的西北角。
凉州。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又锐利。
“心腹大患除了，是时候去处理掉背上那块烂疮了。”
他抬起头看着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传我命令，明天朝会，正式商议西征的事！”
来了。
我心里默念。
我等了这么久，布了这么久的局，就是为了这一刻。
“丞相英明。”我平静的回答。
曹操看着我，忽然又笑了。
“瑾瑜啊，对西征这事，你有什么看法？你那个‘无影’，对马超、韩遂那些西凉莽夫，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发现？”
他问得好像很随便，但我知道，这才是他今天对我真正的考验。
他想知道，我的“无影”是不是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没有半点犹豫，缓缓开口。
“回丞相，西凉那些将领，看着一条心，其实各怀鬼胎。”
“马超是勇，但没脑子，又自以为是。他跟韩遂，名义上是叔侄，实际上互相猜忌。马超的爹马腾，当年就是死在韩遂盟友手上，这是血仇。”
“韩遂这个人，更是墙头草，见利忘义。他手下那所谓的八部将，阎行、杨秋、李堪这些人，也不是一条心。”
“据‘无影’探查，那个阎行，就劝过韩遂好几次，把儿子送到许都当人质，来表示忠心。”
我每说一句，曹操的眼睛就亮一分。
这些情报，比他手下探子花几个月查来的，还要详细，还要见骨！
我顿了顿，抛出最后的杀招。
“丞相，对付西凉联军，最好的办法，不在战场上。”
“在人心。”
“只要一封信，几句话，就能让他们十万大军，自己就散了。”
曹操的呼吸都停了。
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里情绪很复杂，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渴望。
“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西征所有军情，由你全权负责！”
我躬身行礼，嘴角勾起一个没人察觉的弧度。
“瑾瑜，定不负丞相所托。”
走出丞相府，天已经黑了。
冷风吹在脸上，我心里却一片火热。
西征，终于要开始了。
而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凉州……
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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