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士撂下狠话的第二天，一场针对穷宗子弟的、名为“跨文化交流与适应性提升”的“特别培训”，就在摸鱼茶馆后院“不经意”地展开了。
授课导师，是宫斗世界资深hR——婉清女帝麾下那位以“洞察人心”着称的掌事嬷嬷。助教，是末日位面非着名病毒学家—
—零。
技术顾问，是摸鱼集团首席安全官（自封）——哈基米。总策划，是躺在歪脖子树下看似打盹的林闲。
第一批“学员”，
是严修士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名穷宗骨干弟子，被派来“深入了解敌方文化，寻找突破契机”。
他们穿着笔挺的灰色制服，胸前别着“奋斗者”徽章，手里拿着记录玉简，表情严肃得像要参加祭天大典。
嬷嬷穿着一身庄重的宫装，脸上挂着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微笑，开场白就震住了三位学员：“今日，咱家便与诸位英才探讨一番，何为‘张弛有度’，何为‘以逸待劳’。这在咱家宫里，叫‘生存智慧’，在你这修仙界，想必便是‘大道真谛’了。”
一个穷宗弟子立刻举手，语气刻板：“前辈，根据《穷宗效率手册》，‘弛’与‘逸’是导致效能低下的主要诱因。我们提倡‘持续精进，永不懈怠’。”
嬷嬷笑容不变，慢条斯理地端起一杯灵茶：“这位小哥所言，乍听有理。可你可知，宫里的娘娘们，若一味争宠，日夜不休，不出三月，必定容颜憔悴，恩宠尽失。为何？根子坏了，皮囊焉能久存？修行，修的可是长生道，不是那百日昙花。”
她轻轻抿了口茶，继续道：“便说那御前奏对，一句话琢磨三个时辰，与灵光一现、脱口而出，哪个更能让陛下圣心大悦？这其中，便有个‘准备’与‘爆发’的节奏。一味紧绷着弦，弦可是会断的。”
另一个穷宗弟子皱眉，在玉简上记录：“目标疑似传播惰性思想，强调‘等待’与‘运气’的重要性。”
零在旁边听得无聊，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小团粉红色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烟雾。“嬷嬷讲得太深奥，来点实际的！这是我最新研发的‘温和版氛围调节剂’，别怕，死不了人，就是能让你……嗯，暂时对‘KpI’‘报表’这些词过敏。”
他屈指一弹，那团粉色烟雾慢悠悠飘向三个穷宗弟子。三人如临大敌，立刻屏息凝神，运转功法抵御。然而那烟雾无孔不入，顺着毛孔就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效果显现。
弟子甲原本正在疯狂记录嬷嬷的“谬论”，突然笔下一顿，看着玉简上密密麻麻的字，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窗外的流云，喃喃道：“今天……天气真好啊。” 然后他放下玉简，开始认真地……抠手指。
弟子乙则是身体微微一僵，当听到零随口提了句“你们今天的汇报写了吗？”时，他猛地一个激灵，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把早饭吐出来。
弟子丙最离谱，他眼神放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开始规划下班后是去灵兽园撸猫，还是去茶舍听说书。
严修士通过水镜术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把玉符捏碎。“妖术！这是精神污染！” 他立刻传讯，命令三名弟子运转《清心辟邪咒》。
三名弟子勉强收敛心神，试图重新进入“奋斗”状态，但那股想要放松、想要摆烂的冲动，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干扰着他们的专注力。
这时，王卷扛着一个巨大的、还在微微震动的炼器炉，哐当一声放在院子中央，粗声粗气地喊道：“喂！你们几个！别光听啊，来实战演练一下！帮俺看看这炉‘百锻钢’怎么用最少的力气，打出最好的效果！俺给你们计……呃，算贡献点！”
若是平时，这种“优化生产流程”的挑战，正是穷宗弟子最热衷的。可此刻，中了“温和版病毒”的三人，看着那熊熊炉火，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弟子甲有气无力地建议：“要不……让它自己凉一会儿？” 弟子乙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弟子丙则眼神发亮：“王长老，我觉得炉子旁边的风景不错，适合野餐……”
严修士在水镜另一端，血压飙升。
然而，这还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杀招”，在午后降临。
摸鱼茶馆门口，不知何时，支起了一个小摊。摊主是苏芮派来的、原风闻司的几个机灵鬼，打着“推广《青云宗新规》，交流弹性工作制心得”的旗号。
他们的推广方式，别具一格。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最新款‘带薪如厕’符箓，启动后周身三丈时空凝滞，保证您蹲坑不被打扰，心情舒畅！”
“来看看‘优雅摸鱼姿态十八式’图解版！让你在休息时也能保持良好体态，卷王看了都羡慕！”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反内卷话术大全’，应对领导画饼、同事内卷，句句戳心，字字诛心！买一本，保你道心稳固，不被pUA！”
更绝的是，他们还搞了个“现场体验区”。几个青云宗弟子现场演示如何用最舒适的姿势“瘫”在躺椅上，还能保持灵力缓慢运转；如何一边品茶一边下棋，同时完成“心境修炼”的功课。
路过的一些小世界修士看得目瞪口呆，随即跃跃欲试。很快，体验区就排起了长队，欢声笑语不断。
对面穷宗高效服务中心门口，负责招揽客人的弟子，看着这边热闹的景象，再看看自家门口冷清的电子屏和那几个被“温和病毒”折磨得魂不守舍的同门，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严修士终于坐不住了，他阴沉着脸，再次踏入摸鱼茶馆。这一次，他目标明确，直奔林闲。
“林道友！你究竟意欲何为？！”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散布这些……这些歪理邪说，腐蚀我宗弟子道心！”
林闲刚刚用那个“汪汪队”按号器，给一个来自科技位面、询问“如何屏蔽老板深夜通讯”的客人取了号，闻言抬起头，一脸诧异：“严道友何出此言？我们这是在分享成功经验啊。你看，”他指了指后院还在跟“惰性”做斗争的三个穷宗弟子，和门口排长队的体验区，“大家多开心，多放松。修行不就是为了活得自在点吗？”
“自在？修行乃是逆天而行，岂能贪图安逸！”严修士几乎是吼出来的，道心明显不稳。
“逆天？”林闲笑了，放下手中的茶壶，眼神变得有些深邃，“若这天，本身就走错了路呢？若这‘逆’，不过是沿着一条注定撞上南墙的路狂奔呢？”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熙熙攘攘、却透着一股松弛活力的人群，轻声道：“我们反抗的，不是努力本身，而是那种将人异化为工具、永无止境的‘增长’强迫症。我们追求的，不是躺平不动，而是在该努力时全力以赴，在该休息时心安理得。”
他转过身，看着严修士，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严道友，你们穷宗，有没有算过，门下弟子因过度劳累、心神耗尽而道基受损的比例？有没有人问过他们，除了‘奋斗’，他们还想不想看看路边的花，吹吹山间的风？”
严修士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那些熟记于心的口号和理论，在眼前这鲜活、快乐的景象面前，变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腰间的玉符闪烁频率已经混乱不堪，发出滋滋的杂音。
就在这时，哈基米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电子合成的戏谑：“目标‘严xx’，逻辑核心出现紊乱，信仰体系受到冲击。生理指标显示：极度疲劳，建议立即启动‘强制休眠’协议。本机友情提示：本店提供‘睡到自然醒’套餐，今日特惠。”
“你……你们……”严修士指着林闲和哈基米，手指颤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他身后的弟子慌忙上前扶住他。
“执事！”
“严师叔！”
严修士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林闲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又看了看对面自家那冷清的高效中心，以及这边茶馆里洋溢着的、他无法理解的“闲适”与“快乐”，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迷茫涌上心头。
他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在弟子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背影竟有几分仓皇和落寞。
王卷看着他们离开，挠了挠头：“这就……气吐血了？俺还没动手呢。”
林闲重新坐回躺椅，端起那杯微凉的茶，淡淡道：“摧毁一个人信念的，往往不是暴力，而是他无法理解、却又无法反驳的……另一种活法。”
他看向对面那座灰色的建筑，嘴角微扬。
“看来，这‘带薪摸鱼的终极奥义’，他们还得学上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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