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海外赛区的比赛在电视上作为背景音缓缓播放，程奕君在客厅的钢琴前修改曲谱。
柳清音则一大早就被安排去了“青歌会”节目组协调好的专业录音棚，将昨日那首引发轰动的《身骑白马》进行正式录制。
忙碌了整个上午，直到下午柳清音才带着疲惫回到住处。
还没进院，就听到程奕君房间传出的乐器声。
推开房门，看到程奕君坐在钢琴前，指尖跳跃，笔尖沙沙，显然又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
“哥，我回来了。”柳清音一边换鞋一边说，“录制挺顺利的。哦对了，今天在录音棚外面碰到谭梅和他们几个了，她们说后天有空，到时候一起过来找你。”
刚瘫倒在沙发上，她的手机就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着室友们发来的群聊视频请求，看着那不断跳动的头像，心里咯噔一下。自从昨晚以程派传人身份登台后，她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出。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接起视频。
“柳清音！你居然是程派传人！”手机里立刻传来三个女孩激动的尖叫声，“我们看了直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站在台上说自己是程派传人的时候，我们差点把房顶掀了！”
“藏得太深了吧！同住一年了，你居然一点风声都没透露！”
柳清音苦笑着解释：“这事说来话长...我本来是想等比赛结束后再...”
“不管！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提前告诉我们！”
“必须请客！学校后街最贵的那家火锅，点最贵的肉！”
“还要签名！我们都要！to签那种！就写致我亲爱的室友！”
柳清音连连讨饶：“好好好，火锅，to签，都依你们，等我比赛完回去就请。”
她太了解这几个“人间小喇叭”了，虽然身份已经公开，但知道她是蜀都音乐学院学生身份的人毕竟只是少数。经过她们的宣传，恐怕隔壁学院都要知道她是她们的室友了。
挂断没多久，再次打开手机，看着瞬间爆满的微信消息通知，长长地舒了口气，果然不出她所料。一抬头，正好对上程奕君带着笑意的目光。
“看来，我们的小名角是藏不住了。”程奕君打趣道，顺手递过来几张崭新的曲谱。
柳清音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哀怨地瞥了他一眼：“唉，我感觉自从这次来找你之后，就没歇过气，简直是在当牛做马。”她是真的好想回到校园，享受一下普通大学生的悠闲时光啊。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立刻想起了昨天表演结束后，那被信息和电话轰炸到快要瘫痪的手机，还有校园论坛里那些标着“hot”的讨论帖，以及从昨晚开始就牢牢挂在热搜榜上的话题——#程派柳清音 创新破圈#。
想到这些，柳清音立刻打了个寒颤。算了算了，相比起回学校被当“珍稀动物”一样围观，她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给这位要求严格的哥哥“当牛做马”吧。至少在这里，她还能落个清净，专心做音乐。
她认命地低下头，开始研究起手中那几份崭新的曲谱，嘴里小声嘟囔着，步履沉重地走向程奕君，接替了调整曲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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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程奕君的住处迎来了以谭梅为首的十多位年轻戏曲演员。虽已四年未回剧团，但这些年轻面孔大多曾在各类研讨会上有过一面之缘，气氛恭敬中透着亲切。
程奕君开门见山：“初赛时我在台下都看了，诸位进步很大。”他目光扫过众人，精准点评：
“林秀，《春香闹学》的圆场急了。‘闹’在灵巧不在快，需慢练求稳。”
“赵生，《罗成叫关》的唢呐腔喉头锁太紧。悲怆中要有筋骨，忌一味哭诉。”
“李明远，亮相时气息上浮，影响了定格的雕塑感。”
“周青雨，水袖太规矩，少了随情而动的灵气。”
每指出一处问题，他都辅以简短示范，切中要害。众人纷纷称是，面露敬佩。
林秀鼓起勇气追问：“程师叔，我们平日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习惯？”
程奕君走到镜前，坦诚道：“四年未回，对诸位的日常习惯已不熟悉。但戏曲修行，很多问题相通。”他依次提出建议，最后总结：“这些都是年轻演员常遇的瓶颈，需要在日常练习中时时自省。”
谭梅适时补充：“师叔虽久未回团，但对戏曲的关注从未间断。”
程奕君颔首，语气温和：“看到你们的进步，我很欣慰。戏曲的血脉，正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才得以延续。”
虽然程奕君同样年轻，不过以他的辈分和实实在在的本事也有资格指点这些年轻的后辈。
阳光穿过窗棂，一场时隔多年的艺术指导在专注的交流中悄然完成。程奕君精准的眼力和真诚的指点，让每位在场的年轻演员都获益匪浅。
程奕君待众人稍作休息，便自然地引入话题：清音那天的《身骑白马》，想必各位都看了。不妨说说真实的看法。
林秀率先开口，眼中闪着光：说实话，刚开始我都愣住了。戏服配流行歌，还是素颜。可听到后面的歌仔戏唱段，真是惊艳到了。
李明远沉吟道：形式确实大胆。但仔细回味，清音师姐在流行唱段中融入的戏曲身段和唱腔，像是一种独特的，让年轻人也能领略戏曲的韵味。
一位老生演员补充：素颜登台反而凸显了戏曲的表情和眼神，这份感染力令人印象深刻。
周青雨却微微蹙眉：创新值得肯定，但我担心若都走这条路，传统的唱念做打会不会被稀释？两种发声体系毕竟不同。
程奕君听完众人的想法，颔首道：各位的见解都很真切。那么，若有机会，你们可愿尝试类似的融合？不必模仿清音，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传承方式。
这话让众人陷入沉思，脸上流露出既期待又忐忑的复杂神色。
谭梅代表众人问道：师叔的意思是...我们也可以尝试？
为何不可？程奕君语气平和却坚定，戏曲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关键在于创新时不能丢了根本。他望向周青雨，若担心传统被稀释，那就在创新中更着力展现传统唱腔的精髓。
我不要求各位立即答复。若有人愿意尝试，我这里有些根据各行当特点整理的编曲构想，或可参考。他指向书房方向，这不是要取代传统，而是多开辟一条通往观众的路。
这番话在年轻演员心中激起涟漪。有人已开始设想：若以自己的本工戏腔演绎新曲，会是怎样的景象？那条由柳清音开辟的新路，此刻也向他们展开了可能。
程奕君适时收住话头，留给年轻人思考的空间。创新的种子既已播下，且待它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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