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顾夜沉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像一座被抽离了灵魂的雕塑。
他握着苏晚萤的手，那份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掌心，一路蔓延，冻结了他的心脏。
他刚刚说出的那番话，不像是誓言，更像是一种走投无路下的赌注。
他把自己的命，押在了这个女人的KpI上。
可笑。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放回柔软的被子里，动作轻得仿佛在触碰一件一碰即碎的瓷器。
起身，他先是走到隔壁的小房间。
顾言希睡得很沉，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意，似乎正做着什么美梦。
顾夜沉站在床边看了很久，胸口那块被恐惧和愤怒烧出的空洞，才被这一点点的温情填满些许。
他不能失去她们。
一个都不能。
那份温存是他最后的铠甲，也是他拔出屠刀的理由。
回到主卧，他轻轻关上门，隔绝了那片温暖的梦境，重新走入冰冷的战场。
他走到窗边，摸出手机。
屏幕的光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下颌，也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近乎疯狂的杀意。
他没有打电话，而是打开一个极其隐秘的通讯软件，发出了一行简短的指令。
“启动‘镰刀’。目标：顾远山，容妈。所有渠道，我要一切。”
消息发送成功，屏幕暗下。
从现在起，他不再是被动挨打的儿子，不再是活在十年阴G影下的幸存者。
他要做猎人。
而就在顾夜沉布下天罗地网的同时，苏晚萤的意识，正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风暴之中。
这里没有黑暗，只有无数扭曲的数据流，像混乱的极光，疯狂地冲刷着她的感知。
熟悉的机械音变得支离破碎，夹杂着刺耳的电流杂音。
【系统重启中……78%……85%……】
【正在分析……外源模因……匹配成功：‘观察者’协议。】
【世界线稳定指数：34%。警告：临界阈值10%。】
在一阵剧烈的抖动后，数据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
那声音终于恢复了平稳，但失去了往日的轻松，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宿主，接收到意识信号。】
“我还没被删号？”苏晚萤的思绪，像水中的气泡，缓缓凝聚成形。
【否定。‘格式化’程序在您脱离高强度干涉区域后被强制中断。但您的存在已被‘世界规则’标记。您不再是隐藏变量，而是已确认的‘异常体’。】
“祠堂里的那枚芯片……那个‘观察者’协议，是什么东西？”
系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一种她能理解的语言。
【‘神级养崽躺赢系统’，是为您初次接入时，便于理解的命名。本系统的核心功能为‘世界锚点’。】
“锚点？船锚的那个锚？”苏晚萤的意识吐槽道，“拿我当稳定器使？”
【可以这么理解。您被选中，是为了稳固这个正在走向崩溃的叙事世界。而稳固的核心，就是培养‘世界基石’——顾言希。】
苏晚萤的意识狠狠一震。
养个崽，顺便拯救世界？这剧本也太超纲了！
【‘观察者’，是另一个系统。它的目的并非稳固，而是记录，甚至……为了收集数据而加速世界的崩溃。您发现的组件，是它投放在此界的一个‘探针’。】
【‘探针’与此界的规则级武器‘丧钟’产生了共鸣。它之所以攻击您，是因为‘世界锚点’，是它天然的清除目标。】
两个系统……一个救世，一个灭世？
而她，苏晚萤，一个只想摆烂的社畜，被夹在了中间？
【主线任务已更新：系统战争。】
【当前任务：存活。】
【目标一：将世界线稳定指数提升至60%（安全阈值）。】
【目标二：回收‘观察者’探针。】
【任务奖励：与‘世界锚点’系统永久绑定，获得低阶‘格式化’豁免权。】
【失败惩罚：存在性抹除。】
一连串的信息涌入脑海，苏晚萤只觉得意识都开始发胀。
钱、豪宅、股份……那些曾经让她两眼放光的奖励，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
她的KpI，从养崽的幸福指数，变成了整个世界的稳定指数。
而她的年终奖，是她能活下去的资格。
她忽然想起了顾夜沉在她昏迷前说的话。
“我拿命给你挣。”
苏晚萤的意识体，在数据流中，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下好了。
她的年终奖，现在捆绑了三个人的命。
她的，顾夜沉的，还有顾言希的。
……
眼皮重得像挂了铅。
苏晚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影中，一个熟悉的人影轮廓清晰起来。
顾夜沉就坐在床边，没有看文件，也没有看手机，只是那么看着她。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下是浓重的阴影，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亮得惊人。那份专注，仿佛她是即将消失的海市蜃楼。
“你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
苏晚萤想坐起来，身体却软得像一滩烂泥，使不上一点力气。
一只温热的大手立刻托住了她的后背，另一只手麻利地将枕头垫高，让她能舒服地靠着。
她看着他。
认真地，仔细地看着。
这个男人脸上那种运筹帷幄的冰冷和掌控一切的疏离，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后怕，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我听见了。”她开口，声音又轻又飘。
顾夜沉帮她调整枕头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听见什么？”
“合同作废那部分，”她慢悠悠地说，表情看不出喜怒，“还有……新的KpI。”
顾夜沉的心，猛地揪紧。
他几乎能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无非是嘲讽他异想天开，或是用更专业的态度来洽谈这份“玩命合同”的条款。
然而，苏晚萤只是沉默地看了他几秒。
然后，她伸出一只还在微微发颤的手，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一点点微弱的温度和力量，却让顾夜沉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下来。
“顾夜沉，”她的声音，终于找回了一点属于她自己的清醒和冷静，“新的合同，我接了。”
他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不过，条款得改改。”
苏晚萤的指尖，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敲了一下，像是在合同上敲定一个关键的条款。
“我的‘年终奖’，性质变了。”
她停顿了一下，那双终于恢复神采的眼睛里，映着他错愕的脸。
“它不再是你一个人拿命就能‘挣’回来的东西。”
“它需要我们一起，从那些看着我们的‘东西’手里，‘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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