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房里，暖黄色的光线依旧温柔，却再也驱不散那份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苏晚萤纤细的食指，就那么轻轻地，点在顾夜沉的眉心。
没有温度，也没有压力。
却让顾夜沉整个人，从灵魂到每一根发丝，都彻底僵住。
下一瞬。
轰——！
一股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的、纯粹到极致的能量洪流，顺着她的指尖，悍然冲进了他那片早已破碎不堪的精神海！
那不是光，也不是电。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
它霸道，蛮横，带着一种创世神只般的威严，冲刷着他精神世界里的每一寸废墟。
顾夜沉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格式化的硬盘。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认知，都在那股金色洪流的冲刷下，被搅成一团混沌的浆糊。
痛苦？
不，那已经超越了痛苦的范畴。
那是一种……被彻底分解，再强行重组的“过程”。
他看见了自己可笑的愤怒，看见了自己无能的悲伤，看见了自己那份沉重到可笑的愧疚……所有这些构成“顾夜沉”这个人的情感基石，在那股金色能量面前，都脆弱得像沙子堆成的城堡，一触即溃。
他本能地想要抵抗，想要守住自己作为“人”的最后一点残渣。
可当他脑海里闪过苏晚萤那双毫无波澜、仿佛在陈述某种宇宙真理的眼睛时，所有的抵抗，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放弃了。
他彻底地，敞开了自己的灵魂。
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献祭给了他的神。
任由那股金色的能量，在他最核心的区域，肆意地，烙印下属于它的、全新的规则。
苏晚萤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化。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场精妙绝伦的“手术”之中。
她的系统能量，化作亿万条最精细的纳米探针，小心翼翼地，从她那浩瀚如海的“守护者”本源能量中，剥离出了一枚只有发丝万分之一大小的、极其微弱的碎片。
然后，她用更庞大的能量，将这枚碎片层层包裹、伪装。
她给它套上了一层“衰败”的外壳，让它散发出一种“基石”能量即将崩溃时，才会有的、腐朽而甜腻的气息。
她又在它的核心，刻下了一个最简单、最暴虐的指令——
【吞噬一切，触碰你的，外来能量。】
【叮！】
【警告：宿主正在进行高风险的能量嫁接！目标体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失败率高达90%！一旦失败，目标体将永久性精神崩溃，沦为白痴！】
系统的警告音在脑海中尖锐地响起。
苏晚萤却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失败？
在她的世界里，不存在这个词。
她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轻轻一捻。
那枚被精心伪装过的“能量炸弹”，精准地，嵌入了顾夜沉精神海的最深处。
像一颗被埋入火山地心的，定时核弹。
“好了。”
她收回手指，声音平淡得像是在说“饭好了”。
顾夜沉的身体，猛地一软，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缓缓抬起头。
整个人，都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块从地心挖出的、吞噬一切光亮的黑曜石。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块布满了裂纹、随时都会崩塌，并且还在不断向外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放射性废料。
一种腐朽、衰败、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那是一种“世界基石”在濒死前，生命本源不受控制地向外泄露时，才会有的独特气味。
对于那些觊觎“基石”力量的鬣狗来说，这气味，是比创世神权更直接、更致命的毒品！
“感觉怎么样？”
苏晚萤问。
顾夜沉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连站立都需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但他又清晰地感觉到，在自己那片死寂的精神废墟深处，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微小、炙热、却又充满了毁灭性力量的……核心。
它在沉睡。
但顾夜沉毫不怀疑，一旦它被唤醒，所爆发出的力量，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毁灭的深渊。
“很好。”
他回答，声音沙哑得像漏风的管子。
苏晚萤很满意。
她走到他面前，那双清亮的眼睛，像是在审视一件刚刚完工的作品。
“江问天想要玩一场交易的游戏。”
“他认为，你还是那个为了前妻遗物，可以不顾一切的蠢货。”
“所以，我会让你去。”
苏晚萤顿了顿，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你去找他，告诉他，你愿意交易。”
顾夜沉抬起眼，那双黯淡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波澜。
苏晚萤继续说下去，那话语，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他仅存的尊严。
“你告诉他，顾家的一切，‘夜枭’的控制权，你都可以给他。”
“你甚至，可以把希希给他。”
顾夜沉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股刚刚被压下去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又一次，从灵魂深处翻涌了上来。
让他……把希希……当成交易的筹码？
“怎么？”
苏晚萤的眉头，微微蹙起，那双清亮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悦。
“做不到？”
顾夜沉猛地一咬牙，舌尖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剧烈的刺痛，让他那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缓缓地，垂下头。
“不。”
“我做得到。”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苏晚萤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这节课的药效，还不够猛。
“记住，顾夜沉。”
她的声音陡然变冷，像十二月的寒风，刮得人骨头生疼。
“从你跪下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你自己。”
“你只是我手里，一把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会执行命令的刀。”
“刀，是不需要有情绪的。”
“刀，更没有资格，去质疑主人的决定。”
顾夜沉的身体，再次剧烈地一颤。
他闭上眼，将那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挣扎，彻底碾碎。
再睁开时，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了绝对的，无机质的服从。
“是。”
“我明白了。”
苏晚萤看着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转身，从儿童房的书架上，取下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奥特曼玩偶。
她将玩偶，塞进了顾夜沉的手里。
“这是通讯器，也是……引爆器。”
“当你见到江问天，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试图夺取你身上‘力量’的那一刻……”
苏晚萤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你就按一下，奥特曼头顶的那个红点。”
“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顾夜沉低头，看着手里那个画风幼稚的塑料玩偶。
他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东西，竟然能决定一场超维度战争的胜负。
但他没有问。
他只是，用力地，将那个玩偶，攥进了掌心。
……
与此同时。
数千公里之外，一片不属于任何国家版图的、风暴肆虐的公海上。
一座锈迹斑斑的钢铁堡垒，如同史前巨兽般，沉默地矗立在狂暴的浪涛之中。
“海格力斯”号钻井平台，顶层。
一间装修得如同中世纪古堡书房的房间里，壁炉里的火焰，正熊熊燃烧，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温暖如春。
一个穿着考究的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端着一杯红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欣赏着窗外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狂风暴雨。
他正是江问天。
那个被星辰之裔驱逐了三十年的叛徒。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大权在握的、优雅而残忍的微笑。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
“进。”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手下，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单膝跪地。
“老板，顾夜沉回信了。”
江问天的眉梢，轻轻一挑，转过身，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哦？他怎么说？”
“他同意了。”
手下汇报道。
“他说，只要您能保证归还那三件信物，他愿意一个人，来这里和您面谈。”
“一个人？”
江问天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带着一丝轻蔑。
“为了一个死人，赌上一切？呵，顾家的人，还是这么容易被感情左右。”
他抿了一口红酒，那醇厚的液体，仿佛都带着胜利的芬芳。
“他什么时候到？”
“他乘坐的私人飞机，预计在三个小时后，抵达我们在冰岛的秘密机场。然后，会换乘我们的潜艇，前来平台。”
“很好。”
江问天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那个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迷昏了头的顾夜沉，终究还是为了他那点可笑的愧疚，乖乖地，走进了自己为他准备的陷阱。
“让‘博士’准备好‘手术台’。”
江问天放下酒杯，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狂热的光芒。
“告诉他，今晚，他将有幸，亲手解剖一位活着的……”
“‘世界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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