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襄阳酒肆，初逢鬼才
鹿门山清谈会后，黄屹并未立刻离开襄阳。司马徽最后透露的关于太平道张角的消息，让他心生警惕。
他需要利用“醉仙楼”襄阳分号这个据点，更多地收集中原地区的动向，同时也想进一步接触荆襄之地的才俊。那古老意识带来的无数次轮回经历，让他对“人才”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清谈会上虽未主动张扬，但他默默观察，已然记下了几个气度不凡的年轻面孔，其中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异常灵动、在众人高谈阔论时大多时间只是静静聆听偶尔嘴角微露讥诮的布衣青年，给他留下了颇深的印象。只是当时不知其名姓。
这日午后，黄屹换了身寻常文士的青衫，未带随从，独自一人来到襄阳城内一处并非最繁华地段的酒肆。此间酒肆名为“回味居”，卖的只是寻常浊酒，价格低廉，是三教九流、寒门士子常聚之处。
黄屹来此，并非为了饮酒，而是想听听这市井之中，是否有些不同于名士清谈的、更贴近底层的声音。
他在临窗一个僻静角落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酒，几样小菜，看似自斟自饮，实则神识微动，耳中捕捉着酒肆内各处的交谈声。大多是些牢骚抱怨、市井趣闻，偶有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谈论经学文章，却也乏善可陈。
就在他准备结账离开时，旁边一桌的对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桌只有一人，正是他在清谈会上留意到的那个布衣青年。此刻，他正与酒肆掌柜闲聊，语气带着几分懒散和玩世不恭。
“……掌柜的，你这酒，寡淡如水，也就能解解渴。”青年晃着手中的粗陶酒碗，摇头晃脑。
掌柜的也不恼，笑道：“郭小哥，咱这小店，可比不得城西新开那家‘醉仙楼’，听说那里的‘赤霞酿’才是仙品哩！可惜，贵得很，不是咱们这些人喝得起的。”
被称作“郭小哥”的青年嗤笑一声：“醉仙楼？不过是些附庸风雅之辈聚集之地。酒或许是好酒，但去那里的人，有几个是真懂酒、真论事的？多半是沽名钓誉罢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就像前几日鹿门山上那些高谈阔论的名士，张口闭口玄理大道，可曾有一人真正说到了那太平道席卷八州之势，对黎民百姓意味着什么？都在空谈！”
黄屹心中一动，此人见识果然不凡，竟能将市井酒肆与鹿门山清谈联系起来，且一语道破了其中弊病。
他灵魂深处那浩瀚的意识之海微微波动，一种“此子不凡，当结识”的直觉油然而生。他虽不知这“郭小哥”具体是何人，但这份敏锐和敢于非议权威的锐气，已值得他留意。
黄屹端起自己的酒壶和酒杯，自然地走到那青年桌旁，含笑拱手：“这位兄台请了。在下林子凌，适才偶闻兄台高论，深有同感。独饮无趣，不知可否叨扰，共饮一杯？”他示意的，是自己带来的那壶“回味居”的普通酒。
那郭姓青年抬起头，懒洋洋地打量了黄屹一眼，见他衣着普通，气度却从容，眼神清亮，不似寻常攀附之辈，便随意地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酒不好，话若也无趣，可别怪我赶人。”
黄屹坐下，给自己和对方都斟了一杯那寡淡的酒，笑道：“酒不在好，尽兴即可。话是否有趣，也要看与何人说。方才听兄台言及太平道与黎民百姓，不知兄台对此有何高见？”
郭嘉（黄屹此刻尚不知其名，但你们懂的）见黄屹直接切入正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抿了一口酒，道：“高见谈不上。只是觉得，那些高高在上的名士们，忙着辨析才性同异，却忘了‘民为邦本’。太平道以符水聚众，所依仗者，无非是百姓贫病无依，官府腐败无能。其势已成，若一旦发作，绝非寻常民变，恐有倾覆之危。可惜啊，洛阳城里的诸公，怕是还在为谁当大将军争得头破血流吧？”他言语犀利，直指时弊核心，对朝堂局势竟也有一针见血的判断。
黄屹心中再震，此人对时局的洞察力，远超同龄人，甚至许多皓首穷经的老儒也未必看得如此透彻。他不动声色，继续引导：“兄台所言极是。然则，若大乱真的来临，如兄台这般有识之士，当何以自处？又何以济世？”
郭嘉看了黄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济世？那是大人物们该操心的事。我郭嘉一介寒士，无钱无势，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若真到了那一天，自然是择一明主而栖，发挥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才智，混个前程罢了。至于什么样的明主……”他晃着酒杯，目光似乎透过酒水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至少得知晓民生疾苦，懂得变通，不能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却无半分实际手段的腐儒。”
他自称郭嘉！黄屹记下了这个名字。虽然那古老意识中并无关于此人的具体信息，但仅凭这番交谈，他已断定，此子身负惊世之才，只是尚未遇风云而已。
“郭兄快人快语，见识非凡，子凌佩服。”黄屹由衷赞道，随即从怀中取出那个标志性的青皮葫芦，拔开塞子，顿时，一股迥异于店内浊酒的清冽莲香弥漫开来，“此乃林某自家酿的‘青莲醉’，寻常不示人。今日与郭兄一见如故，愿与君共品，不知郭兄可愿赏光？”
郭嘉鼻子一动，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神采，那慵懒之态一扫而空：“好酒！光是这香气，就已胜却人间无数！林兄果然不是俗人！”他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粗陶碗推了过来。
黄屹笑着给他斟满。郭嘉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口，闭目回味片刻，猛地睁开眼，击节赞叹：“妙！妙极！入口绵柔，醇香沁腑，回味悠长而不烈！此酒只应天上有！林兄，就冲你这酒，你这个朋友，我郭奉孝交定了！”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些许隔阂瞬间消融。就着这绝世美酒，他们从太平道谈到各地豪强，从兵法谋略谈到人心诡诈，越聊越是投机。
郭嘉思维敏捷，言辞往往出人意表，切中要害；黄屹则凭借古老意识带来的广博见识和沉稳心态，总能接住郭嘉的话头，并加以引申。
黄屹发现，郭嘉虽表面懒散不羁，实则内心对天下大势有着清晰的认知和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
“林兄，”郭嘉几杯“青莲醉”下肚，脸上泛起红晕，话也多了起来，“我观你非常人。你经商是假，探路是真吧？这荆襄之地，乃至整个天下，恐怕都要成为你的棋盘了。”
黄屹心中微凛，郭嘉的眼光确实毒辣。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笑道：“棋盘太大，弈者众多。林某只是不想做那随波逐流的棋子罢了。郭兄大才，蛰伏于此，岂不可惜？若他日有意，不妨来零陵‘醉仙楼’寻我，别的不敢说，这‘青莲醉’管够。”
他没有直接招揽，而是抛出了一个充满诱惑的邀请。对于郭嘉这等聪明而骄傲的人，强求反而不美。
郭嘉闻言，哈哈一笑，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好！就冲林兄这份坦诚和这绝世美酒，他日若我郭奉孝混不下去了，定去零陵叨扰！到时候，林兄可别嫌我吃穷了你！”
夕阳西下，两人在酒肆门口分别。郭嘉依旧是那副潇洒不羁的样子，挥挥手，转身汇入人流。黄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已然将这个名字牢牢刻下。
“郭奉孝……寒门鬼才，乱世妖星……或许，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块最重要的拼图之一。”黄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襄阳之行，能得遇此人，收获远超预期。
他转身，向“醉仙楼”走去。与郭嘉的相遇，让他对即将到来的乱世，更多了几分期待，也更多了几分把握。接下来，是时候加快步伐，应对那山雨欲来的变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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