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处理完张婉卿的绣花鞋,沈砚以为能清静几天。可没想到,仅仅过了三天,瑞宝阁又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这次来的是一个小男孩,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脸上脏兮兮的,手里抱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怯生生地站在瑞宝阁门口,不敢进来。
沈砚正在柜台后整理账本,看见小男孩,心里有些疑惑。寻常孩子见了瑞宝阁这阴森的样子,都会吓得跑开,这个小男孩却站在门口,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吗?”沈砚放下账本,温和地问道。
小男孩抬起头,看了沈砚一眼,又低下头,小声说道:“掌柜的,我……我想当东西。”
“你想当什么?”沈砚问道。
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皮影人。那皮影人是用牛皮做的,上色已经有些脱落,露出底下的棕色牛皮。皮影人穿着古代将军的服饰,头戴盔帽,手持长枪,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只是,皮影人的眼睛部位,用墨汁涂得漆黑,看起来有些诡异,像是一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人。
沈砚的目光落在皮影人身上,眉头微微皱起。他能感觉到,皮影人身上缠着一股淡淡的阴寒之气,虽然不如桃木梳和绣花鞋那么浓郁,但也透着一股邪性。而且,皮影人的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怨念。
“这皮影人是你的吗?”沈砚问道。
小男孩点了点头:“是我爹留给我的。我爹是个皮影戏艺人,半年前去世了,就留下了这个皮影人,还有一箱皮影。”
“那你为什么要当它?”沈砚又问。
小男孩的眼圈红了:“我娘生病了,躺在床上,没钱看病。大夫说,如果再不治,就……就活不成了。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还是不够。我听别人说,您这里收一些特殊的东西,给的价钱高,所以我就把这个皮影人拿来了。掌柜的,您看看,这东西能当多少钱?”
沈砚看着小男孩真诚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忍。他知道,这皮影人背后,肯定也有故事。他拿起皮影人,仔细端详。皮影人的做工确实精湛,能看出是出自老手艺人之手。他又凑近闻了闻,皮影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桐油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你爹是怎么去世的?”沈砚问道。
小男孩的声音低沉下来:“我不知道。我爹那天晚上去城外的破庙里唱戏,说是给一群客人唱。可第二天早上,就有人发现他死在了破庙里,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官府来查了,也没查出什么原因,就说是暴病身亡。”
沈砚心里一沉:“你爹去世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
小男孩想了想,说道:“有。我爹去世后,我就把他的皮影箱收了起来。可没过几天,我总是在半夜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唱戏,就是我爹常唱的《霸王别姬》。我以为是我想我爹了,出现了幻觉。可后来,我娘也听见了,吓得一病不起。”
“还有一次,我在院子里玩耍,看见那个皮影箱自己打开了,里面的皮影人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像是活了一样,在院子里跳舞。我吓得跑回屋里,告诉娘,娘却以为我在胡说八道。从那以后,我就不敢再靠近那个皮影箱了。”
沈砚拿着皮影人,指尖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动,像是有人在里面敲击。他知道,这皮影人里,肯定附了东西,而且很可能就是小男孩的爹。
“这皮影人,我可以收。”沈砚说道,“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足够你娘看病了。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带我去你家,看看那个皮影箱。”
小男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砚会给这么多钱,连忙说道:“好,好!我现在就带您去!”
沈砚让伙计看店,自己跟着小男孩离开了瑞宝阁。小男孩的家在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房子很破旧,墙壁上有很多裂缝。走进屋里,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一个妇人躺在床上,面色蜡黄,气息微弱,正是小男孩的娘。
小男孩跑到床边,轻声喊道:“娘,我回来了,我拿到钱了,您有救了!”
妇人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小男孩一眼,又看向沈砚,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多谢掌柜的。”
沈砚点了点头:“夫人安心养病,钱的事情不用操心。我听说你家有个皮影箱,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妇人犹豫了一下,说道:“在……在柴房里。那箱子邪性得很,自从孩子他爹去世后,就一直放在那里,没人敢碰。”
沈砚跟着小男孩来到柴房。柴房里阴暗潮湿,堆满了柴火,角落里放着一个老旧的木箱,正是那个皮影箱。箱子是木质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只是颜色已经发黑,有些地方还发霉了。
沈砚走到箱子前,能感觉到一股浓郁的阴寒之气从箱子里散发出来,比皮影人身上的要浓烈得多。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皮影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只是,这些皮影人的眼睛部位,都和小男孩拿来的那个一样,用墨汁涂得漆黑,像是一双双空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就在沈砚打开箱子的瞬间,那些皮影人突然动了起来!它们一个个从箱子里跳出来,落在地上,像是活了一样,开始在柴房里跳舞、打闹。同时,一阵悠扬的皮影戏唱腔传来,正是《霸王别姬》的调子,声音婉转,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小男孩吓得躲在沈砚身后,瑟瑟发抖:“掌柜的,它们……它们活了!”
沈砚握紧了拳头,眼神警惕地看着那些皮影人。他知道,这些皮影人都被小男孩爹的执念附身了。小男孩的爹是个皮影戏艺人,一生痴迷皮影戏,死后执念不散,附在了自己制作的皮影人身上,想要继续唱戏。
“李艺人,”沈砚对着那些皮影人说道,“我知道你痴迷皮影戏,放不下。但你这样下去,会害了你的妻儿。你的儿子为了给你妻子看病,已经把你最心爱的皮影人当了。你难道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吗?”
那些皮影人停止了跳舞,唱腔也戛然而止。它们齐刷刷地看向沈砚,漆黑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犹豫。
沈砚继续说道:“你生前喜欢唱戏,是想让更多的人听到你的戏。现在你死了,执念不散,附在皮影人身上,只能在这阴暗的柴房里唱戏,没人能听见。不如放下执念,安心地走。我会把你的皮影人好好保管,每年的今天,都为你唱一场戏,让更多的人记得你。”
过了片刻,一个皮影人缓缓走上前,正是小男孩拿来的那个将军皮影。它对着沈砚,微微鞠了一躬,像是在表示感谢。然后,它转过身,对着其他皮影人挥了挥手。那些皮影人一个个都安静下来,慢慢地走回皮影箱里,一动不动了。
同时,一股淡淡的白烟从皮影箱里升起,白烟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穿着皮影戏艺人的服饰,对着沈砚和小男孩鞠了一躬,然后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沈砚知道,李艺人的执念已经化解了。他关上皮影箱,对小男孩说道:“好了,没事了。你爹已经安心地走了。这些皮影人,我会好好保管的。”
小男孩看着皮影箱,眼圈红了:“谢谢掌柜的。我爹他……他终于可以安息了。”
沈砚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子,递给小男孩:“这些钱你拿着,赶紧带你娘去看病。以后好好照顾你娘,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
小男孩接过银子,对着沈砚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掌柜的,您真是个好人!”
沈砚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小男孩的家。走出村落,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万物镀上了一层金色。沈砚看着远方的天空,心里有些感慨。这些阴货背后,都是一个个未了的执念,一个个悲惨的故事。而他,作为瑞宝阁的掌柜,能做的,就是帮它们化解执念,让它们安心地走。
回到瑞宝阁,沈砚把那个将军皮影人放进密室,和桃木梳、绣花鞋放在一起。然后他翻开账本,写下:“光绪二十七年,收将军皮影人一支,当主:李小儿,赎期:无,注:艺人执念,爱戏成痴,已化解。”
写完,沈砚合上账本,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知道,瑞宝阁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在这个清末民初的乱世里,还有很多阴货,很多执念,等着他去面对。而他,也会一直坚守着瑞宝阁,坚守着这份特殊的责任。
夜色渐浓,瑞宝阁的青灯笼依旧亮着,昏黄的光线照在门口的青石板路上,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个细思极恐的故事。而沈砚,正坐在柜台后,等待着下一个客人,下一个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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