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拼凑的长条会议桌一侧，坐着以孙光明为首的省委调研组成员，林凡坐在靠后的位置，面前摊开着笔记本。另一侧，则是蒋荣、梁水民等兴元市主要领导，以及刚刚被市办一通电话叫来的国资委、信访局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
桌子尽头，坐着五位工人代表。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名叫王建国的老钳工，嗓门洪亮，情绪激动，他旁边是一位名叫李德顺的四十多岁中年工人，是王建国的徒弟。
会议由杨清明副秘书长主持，他开门见山，鼓励工人代表畅所欲言。
王建国率先开炮，声音洪亮带着颤抖：“领导们！我们二机厂这帮人不是要闹事，是要活路！厂子改制，我们支持国家政策！可这改制成啥了？资产评估，明明值钱的家伙事儿，被贱卖了！这里面没鬼？骗鬼呢！”
“还有安置费！”旁边一位女工接过话。
“算法不清不楚，到手就那么点，让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吗？找了多少次，国资委推信访，信访推国资委，就是没人给个准话！”
女工话音刚落，李德顺突然拍桌子站了起来，看向蒋荣。
“蒋书记！今天省里领导也在，有些话我憋不住了！王师傅他们说的问题都在点上！可根源在哪儿？我们这些老工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改制是好事，我们支持！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二机厂改得这么急？为什么方案下来，连个像样的解释会都没开几次，就催着签字？为什么我们反映问题，下面的人总是说‘这是蒋书记亲自盯的项目，要特事特办，不能耽误大局’？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为了您蒋书记要的政绩，我们这些工人的具体困难、合理诉求，就可以放一放、缓一缓，就可以不管不顾了吗？！”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蒋荣身上，蒋荣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没等蒋荣说话，梁水民也站了起来，大声道：
“这位师傅，蒋书记为了兴元的发展，夙兴夜寐，殚精竭虑，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全市的大局，是为了让兴元早日摆脱困境！你怎么能这么理解领导的工作？”
蒋荣听到梁水民为他辩解的话，脸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孙光明打破了会场的安静，缓缓说道：
“工人师傅们的诉求都很具体，蒋书记，梁市长，还有其他的同志，你们有什么看法？”
蒋荣清了清嗓子，面向王建国等人，诚恳道：
“工人师傅们，首先，我对二机厂改制过程中给大家带来的困扰和不满，表示诚恳的歉意！市委推动改制，的的确确是为了兴元的长远发展，是为了从根本上解决像二机厂这样老企业的问题。可能在推进过程中，我们有些工作做得不够细致，节奏把握上存在需要改进的地方。”
说罢，蒋荣向工人们鞠了一躬，随后继续道：
“针对大家反映的问题，我现在代表市委市政府表个态：第一，关于资产评估，市国资委将会同原评估机构，对评估报告进行再次复核，确保程序的规范性；第二，关于安置补偿，市里会严格按照国家及省里关于国有企业改制职工安置的相关政策文件执行，该补多少，一分不会少，并且，我们会组织专场招聘会，积极联系市内其他企业，为大家创造再就业的机会；第三，对于改制后的新企业，市委市政府会严格监督，确保其履行社会责任。”
孙光明点了点头，这已经是一个地方官员在面对此类问题时，能拿出的相对“标准”的回应了。
然而，李德顺立马反驳：
“复核？还是他们自己人复核自己吗？按政策文件？文件是死的，人是活的！里面操作空间大了去了！专场招聘会？我们这些老骨头，除了摆弄车床钳子，还会啥？哪家新厂子会要我们？您这方案，解决不了我们的心病啊！我们要的不是这些空泛的承诺！”
“就是，说到底，还是老一套！”
“反正不给我们一个真正放心的说法，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显然，蒋荣那套标准答案，根本无法触及他们核心的信任危机和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恐惧。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林凡举起了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师傅们，各位领导，对于刚刚的问题，我有几点不成熟的想法供大家参考。”
“第一，针对资产评估的信任问题。我建议，立即成立一个‘联合核查组’。可以由省国资委牵头，聘请第三方权威评估机构复核，同时，必须有经过工人代表大会推选出来的代表作为监督员，全程参与核查过程。所有关键数据、评估标准，对监督员完全公开，过程透明，结果公示。用阳光操作，打消疑虑。”
“第二，关于安置，思路可以更开阔一些。除了货币补偿，我们能不能建立一个‘多元化安置包’？比如，由政府组织，针对市场需求，提供免费的、实用的职业技能培训；主动对接本市和周边地区的新兴企业，举办定向招聘会；设立专门的创业扶持窗口，为有想法的职工提供政策咨询和小额贷款担保支持；对于工龄长、家庭困难的老师傅，可以探讨由改制后的企业提供一些适应性岗位，或者纳入政府的重点帮扶对象，提供托底保障。目标是让每个人都能看到希望，找到适合自己的出路。”
“第三，也是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矛盾的关键，就是建立一个常态化的沟通和预警机制。在二机厂尽快成立一个‘职工权益协调委员会’，由工会、政府相关部门、企业代表和职工代表按比例组成。不是出了问题再去灭火，而是定期开会，提前收集意见，协商解决问题。把矛盾化解在早在小，成本最低，效果最好。”
林凡搜肠刮肚，把前世看的马逆视频里关于安置下岗工人的优秀经验都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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