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少锋进来，所有人齐刷刷站起身，脸上堆满热情恭敬的笑容。
“部长！”
“李部长，您到了！”
问候声此起彼伏。
李少锋显然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脸上带着极具感染力的笑容，随意地挥挥手，声音洪亮：
“坐，都坐！都是自己人，搞这么客气干什么？”
他目光一扫，落在略显拘谨的林凡身上。
“林凡，来来，坐这边。”他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空着的一个位置。
“这位是汉西省的林凡同志，别看他年轻，可是赵副总理都点名表扬过的青年才俊！”
那个位置，通常是宴席上仅次于主宾的重要席位。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这待遇太高了，高得让他有些头皮发麻。他连忙谦让：“部长，我坐那边就好……”
他指了指靠近门边的位置。
“哎！”李少锋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座位上，“你是我今天特意请来的‘高参’，年轻有为，思想前沿，就坐这儿！正好跟我好好聊聊。”
林凡只得半推半就地坐下，只感觉那柔软的椅垫像长满了钉子。
众人落座，李少锋自然是绝对的核心。
他谈笑风生，从国际科技动态谈到国内产业布局，偶尔点名问一下某位老总项目的进展，言语间既显露出对业务的熟悉，又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举重若轻的掌控感。
不得不说，抛开其他不谈，李少锋此人能力极强，视野开阔，且极具人格魅力，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甚至追随的冲动。
林凡安静地听着，偶尔在李少锋目光投来时附和地点点头，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他对李少峰的结局有隐约的印象，也知道未来反腐风暴的猛烈。此刻这位部长的不拘小节和热情好客，在不久的将来，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绞索。
但他不能表露分毫，更不能不识好歹地拒绝这份青睐。
在当下的环境中，得罪李少峰这样的实权人物，无异于自毁前程。
“来，林凡，别光听我们说，尝尝这酒。”
李少锋亲自拿起分酒器，要给林凡面前的酒杯斟酒。
林凡赶紧起身双手虚托酒杯：“部长，使不得，我自己来，自己来。”
“坐下坐下！”李少锋故作不悦，“到了这儿，就得听我的规矩。”
他说话间，已经给林凡倒了满满一杯，至少二两有余。
然后又给自己倒上。
“来，这第一杯，欢迎我们的小林处长来京城，也感谢你今天在会上给我们带来了那么多启发！”
李少锋端起酒杯，环视众人，“大家一起，敬林凡同志一杯！”
部长发话，众人自然纷纷举杯，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林凡身上。
林凡心中无奈，端起白酒，脸上挤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感谢部长厚爱，感谢各位领导，我年轻，很多地方不懂，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各位领导多多批评指正。我敬部长和各位领导！”
说完，一仰头，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灼而下。
“好！痛快！”李少锋满意地一笑，也干了杯中酒，亮了下杯底。
其他人纷纷叫好，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酒过三巡，菜上五味。
桌上的菜肴琳琅满目，许多是林凡叫不出名字的山珍海味，烹饪极尽精巧。
众人轮番向李少锋敬酒，言辞恳切，奉承话不着痕迹。李少锋来者不拒，酒量极佳，每每还能妙语连珠，引得满堂欢笑。
敬完部长，目标自然转向了林凡这个“新贵”。
一位胖胖的、某大型通信国企的刘总端着酒杯过来，满脸堆笑：“林处长，年轻有为啊！今天听部长一说，才知道你是我们汉西省出来的俊才！我敬你一杯，以后说不定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还请林处长多多关照！”
说罢，也是一饮而尽。
林凡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干杯。
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起来了，头脑也开始发晕。
紧接着，另一位负责电子产业规划的陈司长也过来了：“林凡同志，你下午关于移动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的见解，让我茅塞顿开啊！我们这些老家伙，有时候就是容易被经验束缚。来，我敬你一杯，希望以后能多交流！”
又是一杯。
林凡感觉自己像个被架在火上的鸭子，只能机械地应付着。
李少锋将林凡的窘态看在眼里，哈哈一笑，出面解围道：
“好了好了，你们这帮家伙，别把我们的小专家灌倒了。林凡，吃菜，压一压。”
他亲自给林凡夹了一筷子晶莹剔透的鱼翅，“这家的厨子祖上是御厨，手艺不错，尝尝。”
“谢谢部长。”
林凡感激地笑了笑，连忙吃了几口菜，稍微缓解了胃里的灼烧感。
趁着其他人互相敬酒的间隙，李少锋侧过身，压低声音对林凡说：“林凡啊，今天叫你来，一是确实想跟你聊聊，二呢，也是给你介绍些人脉。在京城，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还年轻，未来的路长着呢，光在汉西那一亩三分地打转，格局就小了。”
他语气诚恳，带着长辈提点后辈的意味：
“信产部这边，正在筹划几个国家级的大项目，涉及下一代通信网络、关键软件替代等等，正是用人之际。像你这样懂技术、有想法、又在基层经过锻炼的年轻干部，非常稀缺。有没有考虑过，到部里来工作？平台更大，能做的事情也更多。”
林凡心中凛然，这是直接的拉拢了。
他脑子飞速旋转，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至关重要。
直接拒绝肯定不行，那等于打李少峰的脸；但一口答应更不行，那等于主动跳进一个可能深不见底的漩涡。
他放下筷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一丝惶恐：
“部长，您这么看重我，我……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部里的平台和机会，对我来说当然是梦寐以求的。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诚恳，“我在汉西那边，手头还有几个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陈部长、任局长他们也对我寄予厚望，特别是那个政务集约化平台，刚刚铺开，还是瑞青总理离开汉西前点名推进的任务，这个时候撂挑子，实在有点……而且我自知能力有限，经验也浅，怕到了部里，跟不上节奏，反而给部长您丢人。”
林凡搬出赵瑞青的名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少锋的表情，见对方脸上笑容不变，才继续道：
“我觉得，我现在更需要在下面积累实战经验，把基础打牢。部长您的赏识和提携，我铭记在心。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努力争取，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李少锋听完，眯着眼看了林凡几秒，随即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好！不忘本，有担当！我没看错你！在地方踏实干也好，做出成绩，将来机会更多。不过记住，部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有什么困难，或者有什么好的想法，随时可以直接跟我联系！”
“一定一定！感谢部长栽培！”
林凡连忙端起酒杯，“部长，我再敬您一杯，感谢您的知遇之恩！”
这一次，他主动干了。
宴席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散场。
众人在会所前看着李少峰被秘书司机接走，又互相道别。
林凡婉拒了有人开车送他的好意，这年头好没有酒驾入刑的说法，他可不想以身犯险，坚持自己打车回去。
坐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京城夜景，林凡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浊气，感觉身心俱疲。
他明白李少峰的拉拢，除了对自己今早表现的认可外，更多是出于赵瑞青对自己的赏识。
不得不承认，李少峰人格魅力很强，而且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诚意。
但……终究不是一路人。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中清明与沉重交织。
回到秦卫国给自己订的新酒店，林凡甚至没力气洗漱，直接倒在床上。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李弱水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处里一切安好，试点顺利。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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