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田凑过来，压低声音：“凡哥，这几个家伙真有点东西啊，‘冰河’发现的那个低慢速攻击模式，咱们的规则库还没收录呢。”
“嗯。”林凡点点头，“但配合生疏，各自为战。‘墨雪’想冲，‘蝎子’习惯性单干，‘冰河’和‘防火墙’沟通也不畅。这次对抗，技术其次，磨合第一。”
聊天室里，“防火墙”周宁也有了进展。
【防火墙】：@骇客 @回忆 对注入载荷进行十六进制解码和模式匹配，发现c&c地址指向一个位于北欧的动态dNS域名。
【蝎子】：这个加载方式……有点眼熟。等我翻一下本地存档。
几分钟后，张锐在聊天室内贴出了一段复杂的汇编代码对比结果。
【蝎子】：这个和04年某欧洲电信运营商核心网被渗透事件中使用的后门组件，同源性超过80%。那起事件，业内普遍怀疑是‘匿名者’受雇所为，坊间传闻资金来自某个注册在维京群岛的‘科技促进基金会’。
维京群岛？基金会？
林凡和李弱水对视一眼，如果“匿名者”此次行动背后真有境外资金支持，那么其目的就更像是一次受雇的、针对中国地方政府网络基础设施的压力测试和情报刺探了。
攻击仍在持续，节奏变幻不定。
但有了协会四人从不同角度提供的技术洞察，网安处的防御变得更加精准。
李弱水根据他们提供的特征，迅速更新了防火墙的规则和防护设备的策略，成功拦截了数波攻击。
晚上9时，持续了数小时的攻击流量如同退潮般骤然减弱，最终消失在茫茫比特海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聊天室里，楚月发了个“\/胜利”的表情，刘洋和周宁也表达了初战告捷的兴奋。
断开连接，林凡对李弱水说：“把所有攻击日志、分析报告、处置记录，整理成详细报告，打印出来。明天一早，我要向任局和陈部长做当面汇报。”
第二天上午，省委宣传部小会议室里，部长陈江山、常务副部长兼网安局局长任贤，听取了林凡关于昨夜网络攻防事件的详细汇报。
林凡没有加入过多主观渲染，而是依托打印出来的厚厚一叠日志分析、拓扑图和数据表格，客观清晰地陈述了“匿名者”组织的攻击手法、技术特点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境外资金支持线索。
“……综合来看，此次事件并非孤立的、偶然的黑客行为，而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带有战略侦察和潜在破坏目的的网络入侵尝试。攻击方对我省部分单位内部技术细节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其技术能力和背后可能存在的资源支持，必须引起我们高度重视。”
林凡做完最后陈述，将报告副本恭敬地呈递给两位领导。
陈江山翻阅着报告，面色沉静如水。他放下报告，看向林凡和列席的李弱水：“你们处置得很果断，也很专业。尤其是能有效借助民间技术力量，弥补我们自身在特定领域感知能力的不足，这个方向是对的。”
任贤接过话头，语气带着褒奖：“林凡，你们网安处这次是立了功的！这件事也给我们敲了一记重重的警钟！现在的网络空间，已经不是几年前的小打小闹了！我们面对的，是组织严密、技术先进、可能有境外势力支持的正规军！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但同样你死我活的斗争！”
陈江山微微颔首，语气沉稳而有力：“瑞青同志在离任前，多次强调要将网络安全提升到关乎国家长治久安的战略高度来认识。这次的事件，充分印证了他的远见。你们网安局，特别是林凡你们处，站在了这场新型斗争的最前沿，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他看向林凡，指示明确：“关于这个‘网络空间安全协会’，要加快规范化建设的步伐。既要充分发挥这些民间技术人才的积极作用，也要加强管理、严格引导。这次他们发挥了作用，该肯定的要肯定，该给予适当物质奖励的，也不要含糊。但是，政治纪律、保密纪律、行动纪律，必须作为铁律，毫不含糊！”
“请部长、局长放心，我们一定坚决贯彻落实！”林凡郑重表态。
下午，林凡和李弱水在协会专用的加密聊天室内，组织了一次线上复盘会。
协会四名核心成员悉数上线。
林凡首先代表网安局，对四人昨夜展现出的专业技术能力和关键时刻的支援表示了感谢，并正式通知，局里决定给予每人一笔奖金，作为此次协助防御的劳务补助。
聊天室里顿时被楚月的“\/欢呼”表情刷屏，其他几人也礼貌表达了感谢。
但紧接着，林凡话锋一转。
“功劳不说跑不了，问题不说不得了。”林凡调出了昨夜攻防的详细时间线和关键节点记录，“首先，指令执行问题。‘墨雪’，在明确三令五申的情况下，仍在北京时间凌晨2点17分，有未经授权的、对疑似攻击源Ip的Icmp探测行为。解释。”
聊天室安静了片刻，楚月的状态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好一会儿，消息才发出来。
【墨雪】：我……我就是气不过，想定位一下他们……就ping了一下，没发包……
【骇客】：在网络对抗中，没有‘就一下’的概念！任何未经授权的对外连接，都可能暴露我们的技术意图、分析重点，甚至被对方反向利用，成为渗透我们的跳板！你的行为，往轻了说是纪律性差，往重了说，可能让我们整个防御分析行动前功尽弃！这不是你一个人在虚拟世界快意恩仇！
楚月发了个“\/认错”的表情，没再辩解。
“第二个问题，信息共享时效性。”林凡继续点名，“蝎子，你是在攻击开始后五十二分钟，才将那个关键的协商异常特征共享到公共频道。而根据系统记录，你在攻击发起后第二十五分钟就已经标记了该异常。为什么？”
张锐的回答依旧简洁。
【蝎子】：需确认。习惯独立验证。
【骇客】：我理解技术人员的严谨和审慎。但在高强度对抗中，信息时效性就是生命线！你晚上一分钟共享，我们的防御策略就可能晚一分钟优化，潜在损失就可能扩大一分！我们需要的是，在确保一定可靠性的基础上，优先共享线索，由团队共同研判、快速验证！而不是追求个人百分百的确定才开口！下次，七成把握，就必须抛出来！
张锐回了个“明白”。
林凡接着又指出了刘洋和周宁在协同分析时存在的重复劳动和沟通壁垒等问题。
“各位的技术实力，有目共睹。但现代网络防御，尤其是面对‘匿名者’这种级别的组织化攻击，早已不是凭借个人英雄主义就能取胜的时代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柄利剑，但如果不懂得如何将剑刃朝向同一方向，形成合力，那终究只是一堆散落的兵器，无法抵挡体系化的军团进攻。”
他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这次交手对方没有获胜，但我们也并没有让对方付出任何代价。我想，我们能清醒地看到了与国际顶尖黑客组织的差距。我们还带着浓厚的‘武林高手’各自为战的痕迹。这不是长他人志气，而是我们必须直面并尽快弥补的短板。”
聊天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回想战斗过程，确实很多时候是靠个人能力的灵光一闪勉强支撑，团队配合的生涩和低效显而易见。
李弱水此时也将几段经过脱敏处理的攻击流量模式分析图共享到聊天室，直观地展示了对方在攻击节奏控制、战术切换、痕迹清理方面的老练与高效，与己方在配合生疏、指令传递不畅情况下产生的内耗和延迟形成了鲜明对比。
复盘会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虽然开始时气氛有些压抑，但随着讨论深入，大家开始抛开面子，坦诚交流各自在协作中的困惑和不足，并提出改进建议。
林凡能感觉到，经过这次实战的淬炼和深刻的集体反思，这个刚刚聚拢起来的团队，正在经历一次内在的、向真正集体迈进的蜕变。
林凡关闭电脑，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引入民间技术力量，如同引水入渠，既能灌溉，也可能泛滥。管理、引导、磨合的难度超乎想象，但一旦成功，其爆发出的能量也将是惊人的。
而且，他对协会的想法，也不至于多几名外协而已。
墨雪几人是协会的第一批骨干，他必须将这几人带出来，所有的章程理顺了，才能放心地去兴元，等待这棵大树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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