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和账本里记录的人物，时间跨度长达十余年。
一些名字早已在十年前那场由赖爷案引发的官场地震中落马，成为了反面教材。但仍有相当一部分名字，如今依然活跃在政坛，甚至不少已经身居要职，成为了闵省各个厅局，乃至省委省政府内部手握实权的领导干部。
“陈副厅长、张局长、王主任……还有这个，省委办公厅的刘副秘书长……”
于维生拿着技术部门初步梳理出的名单，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十年前，他们要么是处级，要么是副厅，位置不算最核心，侥幸躲了过去。现在……哼，好几位都已经是实权正厅，甚至有个别已经是副省级后备了！”
专案组的临时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这些名字所代表的能量，足以在闵省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政治风暴。
“于组，赖爷的口供也出来了部分。”
一名负责审讯的干警走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和兴奋交织的神色，“和我们之前判断的一致，鹭岛市局内部确实有他们的人，而且级别不低。副局长马耀军，经赖爷指认，长期为其走私活动提供庇护，多次泄露警方行动情报，包括上次东港仓库的行动！”
“马耀军……”
于维生对这个名字并不意外，在之前的真假方案试探中，此人的异常通讯记录就已经引起了怀疑。“立刻控制马耀军！注意保密，防止狗急跳墙！”
命令迅速下达，由部里直接协调的异地警力秘密出动，在马耀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在其办公室将其带走。
林凡也投入了紧张的证据梳理工作中。
他的任务是利用其强大的数据分析和关联能力，将硬盘中的信息与涉案人员的现有及历史的房产、银行流水、资金记录、通讯记录等数据进行交叉比对，构建出更为清晰、立体的关系网络和证据链条。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林凡几乎住在了电脑前。
他构建的数据模型越来越复杂，关联出的线索也越来越多。然而，随着梳理的深入，一种不协调感却越来越强烈。
这天深夜，会议室里只剩下林凡和于维生。
林凡指着屏幕上几条被他特别标红的资金流向，眉头紧锁。
“于组，你看这几笔。时间点集中在十年前，也就是上一次赖爷案发，省里进行调查的那段关键时期。”
林凡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于维生凑近屏幕。
那几笔资金数额巨大，最终流向境外，但中间经过的几个账户都指向了京城。
“这能说明什么？可能是赖爷转移资产，准备跑路。”
于维生沉吟道。
“于组，别忘了我们第一次行动失败时，从京城打来的那通电话里提到的来自上面的压力。赖爷在闵省的能量再大，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走私头子。十年前那次调查，来势汹汹，省里是动了真格的。按照当时查获的证据和牵扯出来的人员，按理说，赖爷的这个网络就算不被连根拔起，也必然元气大伤，核心成员很难全身而退。”
林凡的目光锐利起来，“但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是赖爷虽然在海外逃亡多年，但他庇护下的这些关键人物，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在十年间纷纷上位，掌握了更大的权力！这不合逻辑。”
他指着那几条指向京城的资金流：
“单靠赖爷自己，绝无可能做到这一点。他需要更强大的外力，在关键时刻，从更高的层面进行干预和平衡。而赖爷向境外转移的巨额资金，或许就是他为获取这种庇护所支付的进贡。”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通天……”
于维生喃喃自语，后背被冷汗浸湿。
如果林凡的推断成立，那么他们面对的，将不再仅仅是一个盘踞地方的走私集团，而是一个可能牵扯到京城更高层级、盘根错节的庞大利益共同体。
赖爷，很可能只是这个共同体在东南沿海负责捞钱和经营关系网的一只黑手套。
就在这时，于维生的保密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立刻接通。
听着电话那头的汇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电话的手青筋暴起。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林凡的心也猛地一沉。
于维生猛地挂断电话，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赖爷……在押送京城途中，死了！初步判断是心脏骤停！”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整个专案组鸦雀无声。
赖爷是在被秘密押送往京城，准备移交公安部进行深入审讯的途中，在高速路休息区离奇死亡的。
初步检查，死因是心脏骤停，但很明显，赖爷没有过心脏病史。
“心脏骤停？哪有这么巧的事！”
于维生双目赤红， “我们刚摸到一点线头，他这个最关键的人证就没了！这是杀人灭口！绝对是杀人灭口！”
专案组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赖爷一死，很多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的秘密可能就此石沉大海。
虽然硬盘里的物证依然存在，足以对闵省这一大批腐败分子进行清算，但想要顺藤摸瓜，揪出背后更大的保护伞，难度陡然增加了无数倍。
林凡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对方出手之狠辣、时机之精准，远超想象。
而且，林凡更是感到了一丝后怕，他已经身处这个通天大案中，如果赖爷背后那位大人物注意到了自己，自己将来怕是永无宁日。
虽然自己有着赵瑞青赏识，但是真到了那个层面……
“押送路线和人员都是绝对保密的，能如此精准地下手，说明对方在部里还有眼线，而且位子绝对不低！”于维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道，“赖爷的死，反过来也印证了林处长你的推断是对的！确实有更上层的人在害怕，在灭口！”
接下来的几天，专案组的工作重点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继续加紧对闵省涉案官员的证据固定和抓捕准备，另一部分则全力调查赖爷死亡真相，试图从中找到新的突破口。
然而，对方做得极其干净，无论是押送人员还是休息区的监控，都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外力介入痕迹。
赖爷的死，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这条通往京城的线索，似乎随着赖爷的死亡，彻底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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