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严聚落座，林石笑道：“这就对了。”
他登阶回到王位，振声道：“开宴。”
语落，宫人们鱼贯而上，手捧漆案，奉上佳肴美酒。
虽无太多山珍海味，却也丰盛精致——炙烤得金黄酥嫩的羊排，撒着盐粒和胡椒。
清炖的雉鸡汤，浮着几片鲜嫩的菌菇。
新蒸好的米饭，这在水稻尚未普遍种植的时代算是很奢侈的主食。
当然，还少不了要来几盘刚兴起没多久的炒菜。
不光朝臣，宫人们忙完，也都回去开起了小灶——大王特批的。
酒菜上齐，林石起身举杯。
本在低声谈论的朝臣们瞬间止声，一起看向林石。
林石道：“今日庆功，第一杯酒，敬长眠地下的烈士。”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齐齐起身，举杯道：“敬烈士。”
触工因为身体原因，已经一年多不饮酒，这次却破例也喝干了。只有教育长小秋，因为怀有身孕，只是浅尝了一口。
其子把林石的酒杯斟满，林石端起酒杯走下台阶，来到冯合等骑兵干部身旁。
“第二杯，敬凯旋的将士们。”
“敬凯旋的将士。”众臣转身，举杯面对部队的代表们。
冯合和中行等应赶忙起身举杯回敬，但有几个干部忽然被大王和满堂朝臣敬酒，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愣在了那里。
中行应翻翻白眼，‘啪’地朝身旁叶荆的后脑一拍：“都愣着干啥，起来回敬大王。”
“哦哦，是师长。”听到中行应的命令，几人瞬间反应过来。嚯的起身，站个标准的军姿，手里的酒都撒了。
冯合和中行应脸色发黑，暗道：回去不让这几个家伙跑个五公里都对不起他们。
林石哈哈一笑，端起酒壶把他们撒了的酒斟满：“叶荆，你们都是朕亲自领过的兵，见了朕还紧张什么？你们这一仗辛苦了。来，朕敬你们。”
林石的话让叶荆等人放松不少，齐声道：“敬大王。”
国君和他的士兵一起仰头，痛饮美酒。
回到王座，林石的酒杯再次被斟满：“这第三杯，朕敬诸位，敬赵国。”
众人举杯：“敬赵国，敬大王！”
三杯酒过，林石放下酒杯，伸手扯下一根鸡腿啃了一口，另一只手向众人一挥，含糊不清地说道：“都放开了吃。”
“哈哈…”
众人被林石逗得大笑，周围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
叶荆等人在军营里养成的饮食习惯已经深入骨髓，别人都在谈笑风生交杯换盏，他们这边已经风卷残云，把面前的菜肴吃了大半，有几人还畅快地打了个饱嗝。
冯合摇头失笑，低声道：“这群憨货，回去得好好操练一下礼仪。”
中行应抿了口酒，笑道：“算了吧，打仗时一个比一个狠，这会儿让他们好好放松一下。”
首座的李牧看着这一幕，不住地拈须微笑。这样的军中氛围是他以前不敢想象的，他真想年轻几十岁，然后加入他们的群体，体验一下这种新式的军人生活。
正出神间，严聚举杯道：“末将敬大将军。”
李牧回过神来，举杯看着严聚。
“当年严聚寄居郭开门下，若不是得大将军点醒提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此恩末将永生难报，请大将军尽饮此杯。”
李牧一笑，把酒喝尽，说道：“永生难报什么的言重了，若非是你自己内心醇厚，心存大义，老夫当时也不会找上你。所以你不用太过感念老夫，要感念就感念大王吧。咱们能有今日，其实全仰仗大王英明。”
严聚点头：“大将军说的是，想当年我在齐国得罪后胜，逃亡来到赵国。不想没多久，赵国就成了风雨飘摇之势。自从大王掌权以来，短短两年多，退秦军，灭齐国，击匈奴。现在回想当年逃亡时候，真是恍如隔世。”
见严聚能够如此坦然地说出灭齐，看来他确实已经打开了心结。
李牧笑道：“颜将军能够放下过往，实乃可喜可贺。大王宽仁爱民，掌控天下乃是天命所归。但是我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大王征服四海那一天，到时候，你们年轻人要替我辅佐大王，完成伟业。”
严聚正色道：“大将军说哪里话，您老当益壮，是长命百岁的身子骨。我们要在大将军的教导下，辅佐大王，征服四海。”
“哈哈…”李牧笑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喝酒。”
冯合见部下们吃饱了饭，一个个坐在那里百无聊赖，想喝酒又不敢放开。
于是起身上前向林石请示，然后回来对几人说道：“你们想出去喝酒的话可以告退了。”
几人大喜，起身向林石行礼告退。
林石道：“等一下。”扭头对范用道，“带他们去后厨，每人带一只鸡，一盘菜，回去给家里尝尝。”
“是，大王。”
骑兵战士们待遇丰厚，自己完全买得起菜。但林石知道这些人都是穷苦出身，就算有钱了也不舍得经常犒劳自己，就做主让他们带些好菜回家。
众人喝酒谈笑，正其乐融融间，李汨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他径直来到林石身旁，俯身低声道：“大王，西边儿刚传来的消息，秦王嬴政宣布变法，秦国上下正在清丈土地，似乎…是在学咱们。”
林石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但很快恢复如常，轻描淡写地问道：“你忙到现在还没吃饭吧，去坐下先喝杯归义将军他们的庆功酒。”
李汨作为林石的心腹人员，这两三年下来，深切知晓赵国新政的威力。
见林石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样，他急道：“大王…”
不等他说完，林石拍拍他肩膀：“就是天塌下来，也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顶，去吧。”
林石的镇定感染了李汨，他点点头，下去和众人一起吃饭饮酒。
众人看见李汨急匆匆走进来，以为出了什么事，都放下手中的酒杯看着他和林石说话。这时见大王神色自若，李汨又安然吃喝，这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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