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孙悟空于灵台方寸山外云雾之中恭敬叩拜、静候师音之时,远在万寂荒墟深处、娲皇古炼场内的留守四人,也并未虚度光阴。
古炼场依旧被那永恒的灰白暮色与死寂笼罩,唯有中心区域那片残破石柱林的方向,偶尔传来一丝令人心悸的、属于悟空的磅礴气息残留,证明着那里曾发生过何等惊人的蜕变。这股残留的气息,对于留守的众人而言,既是定心丸,也是一种无形的鞭策。
金蝉子·唐盘膝坐于众人调息区域的中心,双目微阖,神态安详。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急于吸纳此地的混沌之气,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细细感知、引导着那丝与古炼场隐隐共鸣的创生慈悲意蕴。
他的十世功德近乎燃尽,非寻常外力可以补充。但这娲皇遗迹中残留的、属于上古母神创造与守护的意志碎片,却与他所追求的“心道”——唤醒众生本具的佛性,追求心灵的自在解脱——有着某种奇妙的契合。他尝试着不再将功德视为一种可以消耗的力量,而是作为一种“心行”的显化,以此地创生意蕴为镜,反观自性,于近乎空无的功德海中,重新点燃一点不灭的“心灯”。
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万丈坚冰下寻找一丝火星。但他心志坚定,眉宇间无半分焦躁,只有一片澄澈的坚持。他知道,若能以此法重塑“功德”,那将不再是依附于外力的愿力,而是真正源自本心、万劫不磨的“心光”。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安抚。那平和而坚定的气息笼罩着不大的营地,极大程度上抵消了古炼场死寂环境带来的压抑感,也让偶尔因伤势或修行不顺而心生烦躁的八戒,能够较快地平复下来。
沙僧忠实地执行着悟空的嘱托。他行走在古炼场的边缘,尤其是那扇连接外界的黑色巨门附近区域。降妖宝杖点地,灰黑色的死寂之气如同墨汁滴入清水,缓缓渗入地面,与古炼场本身的寂灭意蕴交织,构筑起一层无形却坚韧的结界。这结界并非硬性阻挡,而是如同最粘稠的沼泽,任何试图穿透的神识或探测法术落入其中,都会如同陷入泥潭,被层层削弱、扭曲,最终迷失方向,难以窥得内部真实情况。他沉默寡言,动作一丝不苟,如同最可靠的磐石,守护着这方天地的门户。
猪八戒的任务相对“灵活”些。他拖着尚未完全恢复的伤体,变化成各种飞虫、走兽,甚至是一缕清风、一块顽石,在古炼场内部那些相对安全的区域穿梭探查。起初他还觉得有些趣味,但很快便叫苦不迭。此地空间结构极其复杂且不稳定,有些地方看似平静,实则隐藏着细微的空间裂缝或规则乱流,稍有不慎便会吃个暗亏。好几次他变化的小虫差点被突兀出现的混沌漩涡卷走,吓得他魂飞魄散,再不敢大意。
不过,这番探查也并非全无收获。他发现了数处混沌之气相对温和、更适合他这种非混沌体质修士缓慢吸纳的区域;也标记出了几处空间极不稳定、绝对不可靠近的危险地带。他将这些信息一一回报给金蝉子·唐,虽然过程抱怨连连,但总算尽职尽责。
铁扇公主则选择了一处远离众人、靠近炼场边缘混沌气流最为活跃的区域。那里冰寒刺骨,混沌阴煞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对她而言却是修炼罗刹秘法的绝佳场所。她盘坐于一块冰冷的黑色巨石上,芭蕉扇横于膝前,周身缭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煞气。她并非在单纯吸纳灵气,而是在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引动此地狂暴的混沌阴煞冲击己身,磨砺神魂,凝练法力。痛苦让她绝美的面容微微扭曲,但她眼神中的冰冷与决绝却愈发炽盛。牛魔王的身影时而在她脑海中闪现,每一次闪现,都化为更强大的动力,驱使着她在这条危险而痛苦的道路上坚持下去。她的进步速度,或许不如悟空那般一日千里,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偏执与狠厉。
时间,在这片被遗忘的遗迹中悄然流逝。
偶尔,八戒会因为伤势反复或修炼受阻而唉声叹气,甚至再次冒出些许牢骚。
“师父啊,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猴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把咱们给忘了……”
每当此时,金蝉子·唐便会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平和地看向八戒,并不出言斥责,只是温声道:“八戒,静心。悟空既去,必有他的道理。我等在此,守好当下,精进自身,便是对他最大的支持。烦躁焦虑,于事无补,反乱道心。”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总能将八戒那点刚刚冒头的焦躁平息下去。
沙僧虽不言,但他那始终如一的沉稳与尽职,也像一道无声的堤坝,抵御着绝望情绪的侵蚀。
就连铁扇公主那近乎自残的苦修,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一种另类的激励——连她都能如此坚持,他们又有何理由懈怠?
金蝉子·唐的存在,如同一根定海神针,牢牢地稳住了这小小的、伤痕累累的团队军心。他不以力压人,而以理服人,以心渡人,在潜移默化中,将求生的本能、复仇的欲望,逐渐引导向更为坚韧、更具韧性的“坚守”与“希望”。
他们不知道悟空此行结果如何,不知道外界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未来还将面对怎样的风雨。
但他们知道,只要心灯不灭,只要信念犹存,只要还在这娲皇陛下遗留的庇护所内,他们就还有机会。
等待,并心怀希望。
修炼,并积蓄力量。
这便是唐僧留守之下,为这支残存的破妄火种,所稳住的不屈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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