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弱水,踏上北俱芦洲真正的土地,那股源自天地本身的压制感并未减轻,反而更加清晰。空气稀薄而酷烈,灵气狂暴驳杂,仿佛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和混乱的规则碎片。脚下是坚逾精铁的黑色冻土,混杂着嶙峋的怪石,视野所及,除了无尽的灰白风雪,便是远处连绵起伏、如同狰狞巨兽脊背般的暗沉山脉。
然而,与这严酷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团队内部悄然改变的氛围。
猪八戒走在队伍最前方,他不再需要旁人催促,也不再是那个时常落在后面抱怨的拖累。周身那层纯净的蔚蓝色水元灵光虽已内敛,但一种沉稳而自信的气场却自然流露。他时而闭目感应,时而睁眼指路,那点远在天边、微弱却坚定不移的“冰蓝星芒”,在他全新的水元感知中,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
“这边,偏左一点……嗯,感觉更强烈了。”八戒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那星芒的气息很奇特,冰冷死寂,但又蕴含着一种……极其古老的秩序感,和这片混乱的冰原格格不入。”
孙悟空跟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破妄瞳微微开启,扫视着前方。在他的视野中,北俱芦洲的规则线条扭曲而狂乱,但八戒所指的方向,那些混乱的线条似乎被一股无形之力微微捋顺,隐约指向同一个源头。他点了点头,认可了八戒的判断:“方向没错。大家跟紧,此地规则诡异,莫要偏离。”
金蝉子·唐走在队伍中央,心灯之光虽弱,却如同定海神针,抚慰着众人因恶劣环境而难免产生的焦躁。他望着八戒的背影,眼中带着欣慰。这个徒弟,历经磨难,终于开始绽放属于他自身的光芒。
小白龙化为龙形,低空飞行,利用龙族对水汽和空间的敏锐感知,辅助八戒探查前方地形与潜在危险。他偶尔看向八戒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再无半分往日对其惫懒的无奈。
沙僧依旧沉默地断后,降妖宝杖拖在冻土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寂灭之气萦绕周身,警惕着可能来自后方的威胁。他的存在,让队伍无需担忧背后。
铁扇公主走在沙僧之前,她的速度不快不慢,罗刹煞气内敛,但那双冰冷的眼眸却时刻扫视着两侧的风雪与阴影。经历过弱水之劫,她似乎更加沉默,但也更加融入这个集体,不再是一个若即若离的旁观者。
一行人跋涉在茫茫冰原上,速度并不快,但步伐坚定。风雪是永恒的伴奏,时而猛烈,时而低回。他们遭遇过从冻土裂缝中钻出的、由极致寒意凝聚而成的冰晶毒蝎;也遇到过能悄无声息侵蚀神魂的“蚀魂寒风”;甚至还远远瞥见了一头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身躯堪比山峦的古老冰原巨兽的轮廓,那散发出的蛮荒气息,让悟空都感到了强烈的威胁,不得不提前绕行。
每一次危机,都考验着团队的配合与个人的能力。八戒的水元之力在应对冰寒属性的攻击时展现出奇效,往往能提前预警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中和威胁。小白龙的龙威对某些低智的冰原生物有着天然的震慑。沙僧的死寂之力则能有效对抗那些无形的神魂侵蚀。铁扇公主的芭蕉扇虽未再全力施展,但偶尔扇出的煞风也能清理大片棘手的障碍。而孙悟空,则是团队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总在关键时刻化解最大的危险。
金蝉子·唐的“心道”在这种环境下也发挥着微妙的作用。他不再宣讲高深佛法,而是以自身澄澈坚定的心念,无形中影响着周遭的环境,让那些混乱的规则和恶意的侵袭,在靠近团队时都会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与削弱。
日升月落,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数日,或许十余日。那点“冰蓝星芒”在他们的感知中,终于不再遥不可及,而是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宏大!
它不再是一个微弱的光点,而是一片笼罩在远方天际的、朦胧而恢弘的冰蓝色光晕!光晕之中,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山脉的轮廓,那山势奇崛,挺拔入云,仿佛一柄倒悬的冰蓝巨剑,刺破灰暗的天幕。
随着距离的拉近,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熟悉与陌生、亲近与疏离的复杂气息,如同潮水般扑面而来!
“这气息……”孙悟空猛地停下脚步,金瞳之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死死盯着那片冰蓝色光晕笼罩的山脉,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是方寸山?!灵台方寸山?!!”
他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什么?方寸山?!”猪八戒也愣住了,使劲揉了揉眼睛,感应着那冰蓝色光晕中蕴含的、与自身新生水元隐隐共鸣,却又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死寂的秩序之力,“不对啊!祖师的道场,不是在西牛贺洲吗?怎么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北俱芦洲极地来了?而且这感觉……怎么这么……冷?”
小白龙降下云头,化为人形,龙目中也满是惊疑:“大师兄,你没感应错?这气息……虽然有一丝缥缈的超然意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冰封、被禁锢的死寂感,与记忆中方寸山的仙家气象截然不同。”
沙僧和铁扇公主也感受到了那股异常的气息,神色凝重。
金蝉子·唐眉头紧锁,凝望远方,缓缓道:“悟空,你确定吗?此地距离西牛贺洲何止亿万里之遥,方寸山乃祖师道场,超然物外,怎会……移居至此?而且,这冰蓝星芒指引我们来此,又是何意?”
孙悟空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双眼,全力催动破妄瞳,同时感应着自身与方寸山、与须菩提祖师那份独一无二的因果联系。
没错!绝不会错!
那山势轮廓,那冥冥中蕴含的“斜月三星”之道韵,那即便被冰封死寂所笼罩,却依旧无法完全磨灭的超然根基……正是灵台方寸山,三星洞所在!
只是,它不再是记忆中的钟灵毓秀、霞光万道,而是变成了一座被极致寒意与某种冰冷秩序规则彻底冰封的……死山!
为何会如此?
祖师何在?
这笼罩山体的冰蓝色光晕,这指引他们前来的“冰蓝星芒”,又与方寸山的剧变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如同冰原上的暴风雪,瞬间席卷了悟空的心头。
他缓缓睁开眼,金瞳之中震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如海的凝重与决绝。
“是方寸山。”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虽然不知发生了何等惊天变故,但那就是俺老孙学艺之地,灵台方寸山无疑。”
他抬手指向那座冰封的、散发着死寂与秩序光芒的山脉,目光锐利如刀。
“看来,祖师指引我们‘循冰蓝星芒’,真正的目的地,就是这里了。”
“一切的答案,或许就在这座被冰封的……故山之中。”
“走!上山!”
没有犹豫,没有退缩。尽管前方是超出理解的剧变,是未知的凶险,但既然与方寸山有关,与祖师有关,那便是他们必须直面、必须探明的核心!
团队再次启程,朝着那座冰封的灵台方寸山前进。只是这一次,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熟悉的故乡以如此陌生的、近乎绝境的姿态出现,预示着他们即将面对的,恐怕远比弱水天河、冰原绝地更加复杂、更加惊心动魄。
望山跑死马。即便已经能够清晰看到山脉轮廓,真正抵达山脚,又耗费了他们不少时日。越是靠近,那股冰封死寂的秩序感就越是强烈,仿佛连时间和空间都被冻结。四周的风雪到了这里都变得稀薄,仿佛畏惧着这座山脉散发出的冰冷规则。
最终,他们站在了灵台方寸山的山脚。
抬头望去,整座山脉如同由亿万载不化的玄冰雕琢而成,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冰蓝色,光滑如镜,反射着黯淡的天光,看不到丝毫草木生灵的痕迹。那曾经熟悉的登山小径、飞瀑流泉、奇花异草,全部被厚厚的、坚不可摧的冰层覆盖、取代。
唯有山巅之处,那“斜月三星洞”原本所在的位置,冰蓝色光晕最为浓郁,仿佛是整个山脉冰封秩序的核心源头。
一片死寂,万古冰封。
这里,真的是那个传授他七十二变、筋斗云,给了他齐天之志起点的仙家洞府吗?
孙悟空站在山脚下,望着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冰封故山,久久不语。金箍棒似乎感受到了他心绪的激荡,在他手中发出低沉的嗡鸣。
前路,已然铺开。答案,就在这座冰封的灵台方寸山之巅。
喜欢破妄西行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破妄西行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