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混沌在身后急速褪去,如同被无形利刃划开的厚重帷幕。悟空与八戒并未以寻常腾云驾雾之法赶路,那太显眼,能量波动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悟空施展的是“溯源归真”之法延伸出的另一重妙用——规则迁跃。
此法并非穿梭空间,而是让自身存在短暂地“融入”当前区域的规则流动之中,顺着规则本身的“势”与“流向”,进行一种近乎瞬移的高速移动。其痕迹极淡,几与自然规则扰动无异,唯有对规则本质有极深洞察者方能察觉些许端倪。代价则是心神消耗巨大,且需对目标区域的规则结构有大致了解。幸好,五行山所在,悟空被压五百年,对其地脉、佛力、禁制规则,可谓刻骨铭心。
八戒紧随其后,他虽未悟“溯源归真”,但本身曾是掌管天河八万水军的天蓬元帅,对“势”与“流动”亦有独到理解,加之悟空有意引导部分规则流为他开路,倒也勉强跟上,只是不如悟空那般举重若轻。
“大师兄,这法子赶路是快,可……俺老猪咋觉得头晕眼花,像是掉进了万花筒?”八戒以意念传音,声音有些发虚。他的虚影在规则流中显得有些不稳。
“凝神静气,莫要抵抗,随波逐流即可。”悟空传音回应,火眼金睛在前方“规则视界”中快速扫描,避开几处明显带有灵山或天庭监察印记的规则节点,“快到南赡部洲了。收敛所有气息,尤其是你那天河本源与弱水之意。”
二人如同两道融入背景的模糊光影,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天人界限,降临到南赡部洲西部上空。下方云层厚重,山川大地在暮色中呈现出沉郁的轮廓。但无需肉眼去看,悟空闭目感应,那熟悉至极的、混合着沉重土石、冰冷佛力、以及无数妖族不屈怨念的磅礴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清晰地指引着方向。
五行山!
没有直接落向山体。悟空带着八戒,在距离五行山尚有百里的高空一处积雨云中隐住身形。云层厚重,水汽充沛,能有效遮蔽神识与部分规则探查。
“八戒,以此云为基,布下一层‘弱水迷障’,范围十里,作用非为防御,而是混淆天机,扰乱追踪。任何试图以推演、占卜、因果追溯之法探查此区域者,皆会感到一片朦胧水汽,算不真切,且反噬之力会令其暂时失去对这里的清晰感知。”悟空低声吩咐。弱水乃天河至阴至沉之水,本就具有隔绝神念、混淆阴阳之效,配合八戒如今恢复部分的天河权柄理解,布下此障,再合适不过。
八戒点头,神色严肃。他双手虚划,体内恢复了些许的淡蓝色天河本源之力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云气水元之中。顷刻间,以他们为中心,方圆十里的云层变得更加深沉晦暗,内部水元流转带上了一种粘滞、沉沦的奇异韵律,仿佛形成了一片独立于外界天机运转的“迷雾区”。
“成了!”八戒微微喘息,“除非有大罗金仙亲临,以力破巧,或者有专精水元、天机大道的大能耗费心神强行推算,否则短时内,此地方圆百里发生之事,外界难知其详。”
“足够了。”悟空目光投向远方那如同洪荒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上的五行山。山体依旧巍峨,佛偈金光在暮色中明灭不定,散发着镇压一切的威严。但在他此刻的“规则视界”中,这五行山却呈现出更加复杂的景象:
山体本身是厚重无比、被高度凝聚和固化的土石金行规则,内部交织着密密麻麻、如同金色血管般的佛力禁制网络。而在山体之下,那黑暗深处,则是无数股被压缩到极致、却依旧在微弱搏动的“妖气”——那是被镇压的妖族反骨,他们的力量、怨念、不屈意志,如同被压在巨石下的岩浆,虽然沉寂,却从未熄灭,甚至在这漫长的镇压中,被磨砺得更加精纯、更加暴烈!
尤其其中几股气息,悟空熟悉得令灵魂都为之震颤——牛魔王的浑厚霸道、蛟魔王的阴冷诡谲、鹏魔王的桀骜迅疾、狮驼王的雄浑力量、猕猴王的灵动机变、禺狨王的稳重如山……虽然都微弱无比,时断时续,仿佛风中残烛,但那本质,悟空绝不会认错!
“兄弟们……俺老孙,回来了!”悟空心中低吼,一股混合着激动、愧疚、战意的热流涌遍全身。五百年沧海桑田,自己被压山下,兄弟们或败或散,或被镇压在此,或不知所踪。今日,便是重逢之时,亦是清算之日!
“八戒,你在此维持‘弱水迷障’,并随时准备接应。若有天庭或灵山援军被惊动而来,不必硬拼,以迷障干扰拖延,同时立刻传讯于俺。”悟空叮嘱。
“大师兄,你一个人去?”八戒担忧。
“此山禁制,俺最熟。且救人之法,非蛮力可破。”悟空眼中金光流转,透出强大自信,“你且看好便是。”
话音未落,悟空身形已然消散,并非飞遁,而是如同水滴渗入泥土,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直接“融入”了五行山外围的规则场中。他并未去触碰那些显眼的佛力禁制网络,而是循着山体土石金行规则自然流转时,因漫长岁月与佛力镇压而产生的、极其细微的“规则疲劳裂隙”,如同最灵巧的游鱼,悄无声息地向山体核心——那镇压最严密、也是兄弟们气息最集中的区域——渗透而去。
“溯源归真”之法在此刻发挥到极致。他不仅看破虚妄,更能短暂模拟、同化周围规则,使自己成为规则的一部分,从而避开绝大部分禁制的主动触发。即便偶尔触及某些敏感节点,他也能以补天石本源蕴含的“修补”与“混沌”特性,进行极其精微的“规则干扰”或“临时补丁”,使其暂时“失效”或“误判”。
这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在亿万根紧绷的琴弦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连锁反应,惊动整个五行山禁制乃至其背后的监控者。悟空全神贯注,额角甚至渗出细微的汗珠,但他动作稳定,速度虽缓,却坚定不移地向目标靠近。
终于,他突破了最外层的土石金行规则与佛力禁制的交织区,抵达了山体内部一个巨大的、被金色佛光完全笼罩的核心囚牢空间!
这里没有泥土岩石,只有无穷无尽、凝如实质的金色佛光,如同液态黄金般缓缓流转,散发出沉重如山的压力与度化一切的意志。佛光之中,隐约可见数十道身影,大部分已蜷缩成石像般,气息微弱近无。唯有最中央的几道,依旧保持着模糊的轮廓,散发出顽强的抵抗波动。
牛魔王、蛟魔王、鹏魔王、狮驼王、猕猴王、禺狨王……他们被一道道粗大的金色锁链贯穿躯体、神魂,牢牢钉在虚空,承受着无休止的佛光冲刷与度化。
悟空的出现,并未立刻惊动那些缓缓流转的佛光。他此刻的状态极其特殊,几乎与周围佛力规则“同频”,如同一个无害的“规则幽灵”。
他先看向最中央、气息相对最强的牛魔王。这位昔日的平天大圣,如今形容枯槁,巨大的牛角断裂了一只,身上布满佛文灼伤的痕迹,但那双紧闭的牛眼缝隙中,依旧有暗红色的不屈火焰在微弱跳动。
“牛大哥……”悟空以最细微、最本源的灵魂波动,轻轻呼唤,并刻意泄露出一丝独属于“齐天大圣孙悟空”、属于补天石本源的气息。
牛魔王庞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那暗红的火焰猛地一跳,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丝眼皮。浑浊的目光起初茫然,但当接触到悟空那熟悉又似乎更加深邃的眼神,感受到那缕独一无二的本源波动时,那目光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他想吼叫,想挣扎,但贯穿身躯的金色锁链立刻收紧,佛光灼烧,让他发出无声的痛苦颤抖。
“莫动,莫急!”悟空立刻传音,同时一股温润的、蕴含“溯源归真”意境的补天石本源之力,如同清泉般悄然渡入牛魔王体内,并非攻击锁链,而是暂时安抚其被灼伤的神魂,并传递清晰的意念:“兄弟们都还在吗?意识可清?”
牛魔王强忍激动与痛苦,以微弱的神念回应,断断续续,却信息明确:“都……在……老蛟、大鹏、老狮、老猕、老禺……还有……三百七十九位……各部妖王、精锐……意识……半沉……锁链……佛光……磨……”
悟空心中一痛,却也稍安。只要意识未完全泯灭,便有救!他快速扫视,确认其他几位大圣以及那些蜷缩的妖王气息状态。情况类似,皆被锁链贯穿,佛光侵蚀,处于半沉睡的抵抗状态。
“牛大哥,诸位兄弟,稍待片刻!今日,俺老孙便破了这鸟山,救你们出去!”悟空传音,斩钉截铁。
如何救?强攻硬撼佛光锁链?那会立刻惊动如来及灵山,且未必能瞬间破开所有锁链,反倒可能害了兄弟们性命。
悟空早有计较。他目光锁定那些贯穿众人的金色锁链,以及周围缓缓流转的佛光。在“溯源归真”的视界下,这些锁链与佛光的运行,并非完美无瑕。其力量核心来源于山顶的“如来佛印”,而佛印的力量又连接着灵山愿力网络。但在这囚牢内部,锁链与佛光的流转,遵循着某种固定的“度化”与“镇压”的复合规则循环。
“规则循环……便有节点,有强弱转换之机。”悟空心念电转,“佛光普照,旨在度化消磨;锁链紧固,旨在镇压束缚。二者相辅相成,然其力量转换之间,存在极其短暂的‘规则缝隙’——佛光强度稍减,锁链束缚微松,以进行下一轮的‘汲取反馈’与‘压力调整’。这个缝隙,寻常难以察觉,稍纵即逝。”
而他,要做的,便是抓住这个“缝隙”!
悟空将自身补天石本源之力,以及“溯源归真”的感知,提升到极限。他不再“融入”规则,而是如同一名最顶尖的工匠,开始极其精微地“拨动”囚牢内佛光与锁链规则循环的“弦”。
他并非直接对抗,而是进行一种“谐振干扰”。以自身本源之力,模拟出与当前“度化”规则频率极其接近、但又隐含一丝“混沌无序”的波动,轻轻注入佛光流转的某些次要节点。同时,对锁链的束缚规则,进行极其轻微的“逆向解析”与“压力误导”。
这就像是在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里,放入几粒细微的、磁性异常的沙子。起初,机器似乎不受影响,但那沙子的存在,已经开始潜移默化地改变某些齿轮的摩擦力,干扰某些传感器的读数……
时间一点点过去,悟空额头汗如雨下,心神消耗巨大。但他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整个规则循环的细微变化。
来了!
就在某一刹那,整个囚牢空间内,那如同呼吸般规律流转的金色佛光,光芒极其轻微地黯淡了万分之一瞬!而贯穿所有囚犯的金色锁链,那无时无刻不在施加的镇压束缚之力,也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松动!
缝隙!就是现在!
“就是此刻!兄弟们,醒来!聚力!挣断枷锁!”悟空暴喝传音,同时,他将积蓄已久的、蕴含补天石“崩解”与“新生”双重真意的本源力量,混合着“溯源归真”的“破妄”锋芒,化作无数道细微却无比锋锐的金色光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每一根锁链与囚犯身体连接处,那因规则缝隙而显露出的、最脆弱的“规则耦合点”!
并非硬撼锁链整体,而是攻击其与囚犯肉身、神魂“绑定”的关键节点!如同解开最复杂的绳结,需要找到那最核心的一扣!
“噗!噗!噗!噗——!”
一连串细微却清脆的、仿佛琉璃破碎的声音,在灵魂层面密集响起!
“吼——!!!”
牛魔王第一个爆发!积蓄了数百年的力量、怨念、不屈意志,在锁链束缚出现漏洞、绑定节点被悟空精准刺破的瞬间,如同压抑了万载的火山,轰然喷发!暗红色的狂暴妖气冲天而起,瞬间冲散了周围大片佛光!他双臂肌肉虬结,猛地向外一分!
“咔嚓!” 那粗大的金色锁链,从其胸口贯穿处,应声而断!
紧接着,蛟魔王的阴冷嘶鸣、鹏魔王的尖锐戾啸、狮驼王的雄浑怒吼、猕猴王的尖利呼号、禺狨王的沉闷咆哮……接连响起!一道道或霸道、或诡谲、或迅疾、或雄浑、或灵动、或稳重的强大妖气,如同沉眠的凶兽苏醒,悍然冲破残存锁链与佛光的束缚,在这囚牢空间中轰然绽放!
不仅仅是七大圣!那些原本蜷缩如石像的数百妖王、精锐,也在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自由契机、被悟空渡入的那一丝补天石本源生机、以及七大圣爆发的气机所激,纷纷从沉眠中挣扎醒来,爆发出怒吼与妖光!
囚牢之内,一时妖气冲霄,佛光破碎,锁链崩断之声响成一片!
“哈哈哈哈!俺老孙,回来了!兄弟们,随俺——破山而出!” 悟空放声长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与豪情!他不再隐藏,身形显化,手中虽无金箍棒,但双拳一握,补天石本源之力与“溯源归真”的规则掌控轰然爆发,化作一道开天辟地般的混沌拳罡,狠狠砸向这核心囚牢空间的顶部——那里,是连接外界山体与佛印的最终屏障!
“齐天大圣!”“大王!”“老大!”
牛魔王等看清悟空身影,激动狂吼,毫不犹豫,各展神通,紧随其后!数百股汹涌妖气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随着悟空的拳罡,狠狠撞向那金色屏障!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恐怖巨响,自五行山山体内部猛烈爆发!整个五行山剧烈摇晃,山体表面无数佛偈经文同时光芒大放,却开始明灭不定,甚至出现道道裂痕!山顶那枚巨大的“唵”字佛印,骤然金光刺目,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其下方山石,轰然崩塌碎裂!
五行山,要倒了!
百里外云层中,八戒目瞪口呆地看着远方那高耸入云的山体开始倾斜、崩裂,金光与冲天妖气交织成一道贯穿天地的混乱光柱,喃喃道:“乖乖……真的……捅破天了……”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灵山大雷音寺、天庭凌霄宝殿,以及三界诸多关注此地的大能道场中,警钟长鸣,示警光芒急闪!
“五行山异动!镇压失效!”
“妖气冲天!有绝世大妖脱困!”
“速查!速报!速遣天兵佛将!”
一场因“解放五行山”而引发的滔天巨浪,即将席卷三界!而悟空与他的兄弟们,已然破封而出,如同出柙猛虎,啸聚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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