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
“心儿！”
伏月几乎是瞬间冲出了已然失效的阵纹，一把将摇摇欲坠的天心揽入怀中。
怀里那微微颤抖的身体，轻的仿佛一片羽毛。
伏月看着她唇角的鲜血和眉宇间的疲惫，心痛与懊悔交织，心中慌乱无比！
他眸底的阴鸷被这剧烈的情绪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满满的痛惜。
这个他默默关注了多年、放在心里惦念了多年的女子，因为他，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天心强撑着最后一缕清醒，凭借模糊的视线望向抱着自己的伏月，声音细若蚊蚋：
“伏月……我帮你……找到他了。”
她艰难地喘息了一下，继续道：
“我的条件是……放下这厌世之情……学会爱自己，爱这世间……哪怕，只是爱其中的一人，或是一物……为了那一人一物……去学着守护这世间，守护世人。”
“你……可答应？”
伏月看着她近乎破碎的模样，听着她那几乎是用命换来的请求，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发颤。
他多想立刻点头，毫不犹豫地答应她的一切要求，只要她能好起来。
可是……“放下厌世之情”、“爱世间”……这些话如同最锋利的针，刺向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堡垒。
那是他赖以生存的根基，是他对抗这个恶心世界的铠甲。
他憎恶这个世界，又如何去爱？
他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他骨子里早已是一片冰冷的荒芜。
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让他那声“好”哽在喉间，迟迟无法吐出，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怀中冰冷的人儿，薄唇紧抿，陷入了痛苦的沉默。
天心的身影在他怀中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消散，唯有那双努力睁开的眼睛，仍执着地等待着答案。
“阿月！”洛书白几乎是怒吼出声，看着伏月那副犹如被逼到绝境的疯狂样子，又急又怒，“你究竟在怕什么？！只是让你尝试，并非让你立刻变成圣人！”
“我不知道，我做不到，你们别逼我！！！”
伏月紧紧搂着怀中虚弱的天心，情绪激动，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眼眸中翻涌着痛苦与挣扎。
洛书白生怕他失控之下弄疼天心，强行从他怀里接过天心，将她安置在伏月那张软榻上。
天心银白的发丝如同流沙，一点点从伏月指间滑走。
那一刻，伏月只觉得心口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空落落的。他下意识地向前追了半步，却又僵在原地。
“大师兄，”天心闭了闭眼，声音轻的仿佛耳边细语，“去把……伏晟抓回来，我要活的……”她顿了顿，极其艰难地唤了一声，“南风……”
“我在。”南风瞬间出现在软榻旁，声音温和。
天心颤巍巍地抬起手，南风立刻会意，伸出手掌。
天心冰凉的指尖在南风掌心轻轻一点，一缕蕴含着奇异法则之力的红线瞬间缠绕而上，没入了南风的掌纹之中。
“这是……因果红线，非大愿力者……不可承……”她每说几个字都要喘息片刻，“它能给你指明……伏晟的位置。你……陪我大师兄去……不能让他……再逃了……”
“好。”南风没有任何犹豫，一口应下。
他抬手搭上洛书白的肩膀，低声道：“洛施主，事不宜迟。”
“小师妹……”洛书白看着榻上气若游丝的天心，心如刀绞，只觉得自己好生无用。
“大师兄，快去吧……有白月在……我死不了……”天心努力扯出一个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难看。
若不是白月如今不能离开她识海，她更愿让白月前去，以确保万无一失。
南风不再耽搁，依照天心告诉他的办法，带着洛书白轻松出了无妄河空间。
两人走后，这片星辉之地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天心望着虚无，感受到那个紫色的身影正因仇恨和焦躁而蠢蠢欲动，想要追随而去。
她轻声开口，声音飘忽：
“伏月……接下来三个月……我五感迟钝，形同废人……你需要留下来照顾我……”
她歇了歇，似乎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
“就当我……救你的报酬……”
伏月没有应声，不知在想什么，双手紧攥，握的骨头咯吱作响。
天心停顿了许久，没有听到伏月的任何动静，只想放弃了，淡然道：
“那个条件……你若觉得实在强你所难……便当我从未提过吧。”
然而，沉默片刻后，她终究还是不甘心，想再赌上最后一把。
她微微偏头，试图朝向伏月所在的方向，声音轻的像一阵风：
“月哥哥……若你爱神女，而神女……爱世人……那这世人……你是爱，还是恨？”
伏月浑身猛地一震！
他猝然抬头，看向软榻上那抹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红色身影。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入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将他那点晦暗不明、连自己都不敢深思的心思照得雪亮！
他以为……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
他以为他那点配不上她的扭曲心意，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更不可能被她知晓！
震惊和慌乱几乎占据了他的理智，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脱口而出：
“那……你是神女吗？”
天心闻言一愣，随即心下了然。
她赌对了。
伏月对她，果然存了一份不一样的心思。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声反问，将问题再次抛回给他：
“若我……是呢？”
伏月再次沉默了。
过往所有的仇恨、厌世、毁灭欲，与此刻因她而生的心疼、恐慌、以及那份他无法否认的、炽热却扭曲的情感疯狂交战。
一边是他习惯了上百年的冰冷黑暗和仇恨，是他活着的意义和铠甲。
一边是她奄奄一息的苍白面容，是她几乎用命换来的一个问题，是她“神女爱世人”的立场。
最终，他看着那样脆弱的她，所有的疯狂和偏执，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妥协的理由。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翻涌的情绪渐渐沉淀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决意。
他走到软榻边，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天心无法聚焦的眼睛，几不可闻的轻音说道：
“……我想试试。”
“我想试着……放一放那厌世之情……为了你。”
他终究，还是答应了她的条件。
然而，话音落下，天心却没有感受到体内有任何力量回归的迹象，识海中没有增加任何光点。
她心中轻轻一叹，果然啊，拥有灭世之能的人哪儿是那么好救的。
她知道，伏月此刻的答应，并非源于内心真正的动摇和观念的转变。
他依旧从骨子里厌恶着这个世间，他所答应的尝试，都仅仅是因为——“为了她”。
这只是一场因爱意而生的短暂而艰难的迁就。
“伏月，神女永远不可能只爱一人。”
“我知道，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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