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芜跟在身后，看着自家主人和那自作聪明的酒鬼和尚，止不住的摇头。
摊上她家主人，还敢耍小聪明？门都没有！
这一路，酒鬼和尚绞尽脑汁引导，天心顺水推舟闲逛，竟也走了三日。
第三日黄昏，三人穿过一片弥漫着淡金色雾气的枫林，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远处群山叠翠，云雾缭绕间，隐约可见琼楼玉宇的飞檐，梵唱檀香的气息似有若无地飘来。
一条由洁白玉石铺就、仿佛笼罩在柔和光晕中的长阶，自脚下蜿蜒而上，直入云端。
长阶两旁古木参天，时有祥禽瑞兽的身影掠过。
万佛宗山门，虽未亲眼得见殿宇全貌，但那磅礴纯净的佛门气息，已扑面而来。
酒鬼和尚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期待，指着长阶，对天心道：
“小姑娘，你看此地如何？灵气充沛，祥和安宁，正是清修悟道的宝地啊！山上更是……”
他正准备大肆宣扬一番宗门内的“女性修行榜样”。
天心却只是抬头望了望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长阶，嘴角微弯，一步踏上了第一级白玉石阶。
就在她足尖触及石阶的刹那！
叮铃……叮铃铃……
空灵清脆的铃音，仿佛自九天垂落，又似从心底响起，瞬间涤荡了山间所有尘嚣。
长阶上方，云雾自动向两侧分开。
一抹月白身影，赤足踏着金色莲台，缓缓降临。
足踝金铃轻晃，每一步都漾开淡淡的金色涟漪。
僧袍宽大，行走间却不见丝毫凌乱，反而有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
他眉心的那点朱砂，在温润如玉的容颜上，红得惊心动魄，更衬得他眉眼低垂时宝相庄严，慈悲如莲。
月白僧袍纤尘不染，眉心朱砂灼灼。
他的目光穿越云雾与阶梯，平静地扫过正缩着脖子、试图把酒葫芦藏到身后的酒鬼和尚，声音清冽如泉，带着佛子独有的淡淡威仪：
“叔罗师叔，后山禁地的‘千年醉’滋味如何？
守园的灵猴方才来我禅房哭诉，说它们酿了三百年的猴儿酒少了一大坛。”
叔罗和尚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随即堆起讪笑，搓着手道：
“佛子明鉴！老衲……老衲那是替它们尝尝火候！酒这东西，酿久了也需品鉴嘛……呵呵，品鉴……”
他越说声音越小，在南风那双澄澈通透、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注视下，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失算了！就应该再多躲几日的！
这佛子今日怎么又晃哒到山脚了，那些罗汉怎么不来拦他了？
叔罗低着头懊恼，南风也没揪着他不放。
他目光落在了刚刚踏上石阶的红衣女子身上。
眼底那层浩瀚的佛光微微波动，如同春风吹皱池水。
庄严的神情未变，但一抹会心的笑意，已在他唇角悄然化开。
他望着天心，双手合十，清润平和的声音响彻山脚：
“阿弥陀佛。”
“天心，一别数十寒暑，风采更胜往昔。别来，无恙否？”
天心清浅一笑，自衣领里取出南风离开时留下的功德小球，递还给他，道：
“自然是无恙的。这个……还你。”
她能顺利进入这方须弥空间还要多亏了南风留下的这颗小球，否则，她也只能敲门等南风去接了。
南风接过小球，指尖轻捻，小球化作金光汇入他的身体。
他再次合十，眼中笑意加深，这次语气轻快了许多。
“你来得正巧，我刚用后山的五色砂炒了一锅栗子，火候刚好。”
说着，他手腕一翻，掌心竟真的出现一颗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栗子。
指尖金光微闪，栗子壳便乖巧地裂开，露出饱满金黄的果肉。
他很自然地递到天心嘴边。
“尝尝，和往年一样吗？”他声音里带着笑意，“这一批，功德之力加得足些，吃了能清凡心，平心静气。”
天心也不客气，张口接了，熟悉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温暖甜香，还带着功德之力特有的宁神效果。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含糊评价：
“和以前一样，还行，火候是够了。就是糖霜还是少了点，下回记得多放两钱，我喜欢甜些的。”
“好，记下了。”南风含笑应道，自己也剥了一颗。
这时，一直沉默跟在旁边的月芜上前一步，笑容灿烂地看着南风：
“小和尚，我的呢？”
她伸手，仿佛讨债一般。
“有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啊？别告诉我你光顾着炒栗子了。”
南风闻言笑道：
“白月放心，矿石贫僧亦攒了许多，品相极佳，亮得很。
只是此刻未带在身上，都收在我禅房的静室里。稍后便取来给你。”
叔罗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破酒葫芦差点掉地上。
这小子！
平时在宗门内，面对长老弟子，哪怕是对着自己这个不太着调的师叔，都是一副宝相庄严、清冷自持的佛子模样，言谈举止无可挑剔。
怎么在这红衣女子和银发少女面前，笑得这般鲜活？
还亲手喂栗子？答应给灵兽找亮晶晶的石头？
这哪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佛法无边的佛子，分明像个……
像个还在红尘里打滚的少年郎！有点……不着调啊！
叔罗心中疯狂腹诽，看着南风那眼角眉梢的笑意，感觉自己头一次认识他们这万佛宗佛子。
南风却没再多看叔罗一眼，指尖轻弹，两朵由功德金光凝成的金色莲台乍现，莲瓣栩栩如生，散发着温暖祥和的气息。
“山路漫长，委屈两位乘此代步。”
他示意天心和月芜踏上金莲。
天心轻巧跃上，月芜也优雅落足。
南风自己也踏上另一朵金莲，三朵金莲光华流转，托着他们缓缓升起，朝着云雾缭绕的山巅而去，速度看似不快，却眨眼间就将还在山脚凌乱的叔罗和尚远远抛在身后。
叔罗望着迅速消失在山岚中的金光，半晌，灌了一大口酒，摇头叹道：
“怪事，怪事……这女娃娃，果然不简单！佛子再怎么不着调，也只是在外头，哪会在宗门里头如此这般？”
山风呼啸，只剩他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山道嘀咕。
金莲平稳，载着三人穿过层层云霭，越过飞瀑流泉，万佛宗那巍峨庄严、梵音隐隐的殿宇轮廓渐渐清晰。
南风正轻声向天心介绍着沿途几处颇具禅意的景致，忽然，前方云气一凝，一道沉稳如山的身影凭空出现，拦在了金莲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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