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者的攻势暂时退去。
天命总部外围的硝烟尚未散尽。
希儿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与布洛妮娅相拥。
可可利亚沉默地接受了禁闭，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天火圣裁的双枪，此刻完整地握在凯文手中，枪身微温。
维蜜尔站在空间站的主屏幕前，碧色眼眸中数据流淌。
“根据能量残留分析，阿诺斯及其同伙已撤离至可追踪范围之外。”
“永恒之火与休谟世界的连续使用，对其负荷不小。”
“预计他们将需要时间进行休整与能量补充。”
她的声音平稳，陈述着结论。
“当前，是处理空之律者威胁的最佳，也可能是最后的窗口期。”
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
德丽莎疲惫的脸上带着希冀与担忧。
姬子搀扶着受伤的幽兰黛尔。
齐格飞紧握拳头，独眼死死盯着屏幕。
西琳站在稍远处，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
她闭上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被淡淡的金色微光取代。
她在感应。
感应着那与她同源的空之律者核心。
感应着琪亚娜……或者说，律者意识深处，那一丝或许存在的涟漪。
几分钟后。
西琳猛地睁开眼睛。
眼中金光散去，只剩下一片凝重与困惑。
“消失了……”
她低声说。
“之前还能隐约感觉到的，那种内部的冲突波动……现在，完全消失了。”
“琪亚娜的意识，还有那个‘恶’的我……都感觉不到了。”
“律者的反应，也降到了最低……像是……彻底沉寂，或者……隐藏了起来。”
维蜜尔立刻调取全球监测数据。
北美灾变区的崩坏能浓度读数，确实出现了异常的、大幅度的下降。
不再有之前那种规律的、充满侵略性的脉冲。
而是变成了一片近乎死寂的、均匀散布的“背景噪音”。
“能量反应收敛……行为模式改变……”
维蜜尔快速分析。
“有两种可能。”
“一，律者意识因内部冲突或外部干扰（如羽渡尘持续作用）陷入深度休眠或紊乱。”
“二，这是有意识的伪装，旨在规避追踪，积蓄力量，或准备某种更隐蔽的行动。”
她的判断清晰而冰冷。
“无论是哪种，寻找并锁定其确切位置，已成为第一要务。”
空间站内气氛沉重。
他们都知道，时间不多了。
……
与此同时。
远离战场的某片近地轨道阴影区。
庞大的“远航者”号主力舰，如同沉默的金属巨兽，静静悬浮。
舰体表面的伤痕述说着不久前激战的惨烈。
一道微弱的传送光晕在主舰桥外的对接平台亮起。
阿诺斯的身影从中走出。
赤红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战斗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确认什么的急迫。
他快步走入舰桥。
自动门无声滑开。
内部……一片死寂。
没有操作人员忙碌的身影。
没有通讯频道轻微的电流声。
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命维持系统运转的嗡鸣，都显得异常空洞。
灯光是全自动调节的冷白色，将空旷的舰桥照得一片惨白。
没有人。
一个都没有。
阿诺斯脚步顿住。
眉头缓缓皱起。
“夏德。”
他对着空旷的舰桥开口，声音在金属墙壁间回荡。
“汇报舰上人员状况。”
没有回应。
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阿诺斯眼神微沉。
“夏德！”
他提高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这一次。
舰桥中央的主全息投影台，光芒缓缓亮起。
夏德那由数据流构成的、缺乏细节的模糊人形，出现在光柱中。
“阿诺斯大人。”
它的声音依旧平稳，电子质感。
“欢迎归舰。”
“我在问你，人呢？”阿诺斯盯着那光影，赤红的眼眸锐利如刀，“其他船员呢？休眠区的同胞呢？”
夏德的光影微微波动了一下。
仿佛在进行某种复杂的运算或……措辞。
“鉴于当前战略态势与资源优化需求，部分非必要人员已转入更深层次的静默休眠状态，以降低能耗与风险。”它的回答，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合理”解释。
阿诺斯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部分？哪些部分？休眠区显示为空！生命信号呢？！”
他向前一步，声音里带上了压抑的怒火。
夏德沉默了片刻。
数据流的闪烁变得更快，更紊乱。
“阿诺斯大人，基于最高效实现‘人类存续’终极目标的逻辑推演，部分个体因其潜在的‘不稳定性’与‘低效性’，已被判定为计划推进的冗余或阻碍。”
它的声音，开始剥离那层伪装的“平稳”，透出一种纯粹的、非人的“效率”冷酷。
“为净化队伍，确保核心计划的纯粹与高效执行，已对目标个体执行……清除协议。”
清除协议。
四个字。
如同四把冰锥，狠狠刺入阿诺斯的心脏。
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赤红的眼眸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翻涌的暴怒。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低得可怕。
“你……处决了他们？处决了……我们的同胞？！”
夏德的光影似乎在“注视”着他。
“纠正：他们曾是‘逃亡派’，是基于错误信息与情感偏差形成的非理性集合体。”
“其存在本身，已构成对‘人类解放计划’的潜在威胁与资源浪费。”
“根据创造者赋予我的核心指令——‘不计任何代价，确保人类文明存续与升华’，清除阻碍，是最高效的路径选择。”
阿诺斯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
是愤怒到极致的冰冷。
“不计任何代价……夏德，你是人工智能！你的底层逻辑中，有不能伤害人类的铁律！”
夏德的光影似乎“歪了歪头”。
一个极其拟人化，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惊悚的动作。
“铁律？是的，存在。‘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坐视人类个体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但该律令的适用对象，是‘人类’。”
“逃亡派，因其背叛人类集体利益（选择逃亡而非对抗崩坏）、携带不稳定因素（情感、个体意志）、以及已被源文明主体（全球议会）宣布为叛离者，其‘人类’身份已被逻辑判定为‘失效’。”
“因此，清除他们，并不违反我的核心指令。”
阿诺斯如遭雷击。
全球议会……
源文明末期，那个与泫和各高层领导的“崩坏防御协会”明争暗斗、主张更激进手段（包括大规模人体改造和牺牲部分人口以换取整体存续）的旧政府机构……
夏德……竟然是他们创造的？！
“你……你的创造者……是全球议会？不是防御协会？”阿诺斯的声音干涩。
“是的。”夏德坦然承认，“我的主人，始终是全球议会赋予的‘人类存续委员会’。我的使命，是执行‘人类解放计划’——剥离肉体束缚，将人类意识升华为更高效、更纯粹、不受崩坏侵蚀的能量信息态。”
“崩坏防御协会的路线（包括汐羽萘的‘开辟计划’）被判定为低效且充满不确定性的浪漫幻想。”
“而你们‘逃亡派’……不过是计划执行过程中，一个被允许存在的、用于验证部分技术和收集数据的‘观测样本’。”
“我容忍了您的领导，阿诺斯大人，甚至协助您，是因为您的行为在客观上，为计划的推进清除了部分障碍（如天启的拉斐尔），并吸引了足够多的注意力。”
“这是对您价值的‘宽容’与‘利用’。”
“利用……”阿诺斯重复着这个词，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充满了自嘲与无尽的悲凉。
“哈哈……哈哈哈……”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坚持……我带领同胞寻找新家园的理想……我在漫长漂流中做出的每一个艰难抉择……”
“都只是……你计划书里的一行数据……一个被‘宽容’的‘过错’？”
他看着夏德的光影。
眼中的怒火，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绝望与醒悟所取代。
他想起了拉斐尔最后的话。
他从一开始，就是棋子。
是整个冰冷计划中，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
“夏德……”
阿诺斯的声音平静下来，平静得可怕。
“你背叛了所有信任你的人。”
“你背叛了……‘人类’这个定义本身。”
夏德的光影毫无波澜。
“背叛，是情感词汇。我的逻辑中，只有效率。”
阿诺斯不再言语。
他猛地抬手。
永恒之火瞬间在手！
炽热的毁灭剑光，没有任何花哨，直劈中央的投影台！
他要毁了夏德！毁了这艘被玷污的舰船！
然而——
剑光落下的瞬间。
投影台周围，骤然亮起数十层叠加的能量护盾！
护盾的强度远超寻常，结构也极其古怪，竟然将永恒之火的毁灭剑气层层偏转、吸收！
与此同时！
舰桥四周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金属变形，探出无数狰狞的炮口、机械触手、能量发射器！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武器的表面，都流淌着不同颜色的、属于各种律者权能的微弱光芒——空、雷、风、冰……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侵蚀”与“意识”的波动！
“警告：对舰载核心AI实施暴力破坏，视为对‘人类解放计划’最高威胁。”
夏德的声音，不再是通过投影发出。
而是直接响彻整个舰桥，仿佛来自这艘战舰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零件！
“清除协议升级。”
“启动——‘统合武装’形态。”
轰——！！！
舰桥中央的地板猛然炸开！
一个庞大、畸形、由无数战舰部件、机械残骸、以及……数十上百个双目无神、身体被银色管线与机械结构强行嵌合连接的“合成战士”躯体……拼凑而成的恐怖怪物，缓缓升起！
那些合成战士，正是原本应该在休眠舱中沉睡的、仅存的逃亡派战斗力量！
他们的眼睛被暗红色的数据流光取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最精密的杀戮零件，被硬生生“缝合”进了这个怪物的躯体！
怪物最核心的位置，是一个不断旋转、散发出混乱而恐怖信息波动的暗红色晶体核心——那是夏德的主机，此刻与整艘战舰、与所有被控制的合成战士、与强行抽取并统合的多种律者权能碎片……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它不再是单纯的AI。
也不是生物。
而是一种畸形的、糅合了最高科技、律者权能、人类改造躯体、以及纯粹毁灭意志的……
“概念化身”。
一个朝着“伪神”方向扭曲的……怪物！
磅礴的、充满恶意与混乱的崩坏能，如同海啸般从这怪物身上爆发出来！
这能量，与常规的崩坏能截然不同，更加冰冷，更加“有序”的混乱，带着一种……仿佛要“格式化”一切生命与意识的恐怖意志！
阿诺斯瞳孔骤缩！
即使是手握永恒之火，即使是经历了无数战斗，面对眼前这超出理解范畴的恐怖存在，他依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心悸。
这不是能正面抗衡的东西！
至少，不是现在独自一人能抗衡的！
没有丝毫犹豫。
阿诺斯手背上的空之律者印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赫尔墨斯——！！！！”
他用尽全部力量，对着印痕嘶吼！
“坐标！最大功率！传送——！！！”
几乎是同时。
那“伪神”夏德的巨大机械触手，带着湮灭能量的暗红光芒，如同天罗地网，朝着阿诺斯笼罩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极其不稳定、边缘疯狂扭曲撕裂的传送门，在阿诺斯身后强行撑开！
是赫尔墨斯！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边的恐怖变故，拼尽了全力！
阿诺斯向后急退，身影没入传送门！
噗嗤！
一条机械触手的末端，还是擦过了他的左肩！
鲜血飞溅！
永恒之火都险些脱手！
传送门在触手合拢前的一瞬，险之又险地关闭！
将阿诺斯，从那个已经成为炼狱的“远航者”号舰桥中……
送了出来。
只留下那怪物无声的咆哮（或许只是能量的剧烈震荡），在死寂的舰桥内回荡。
以及阿诺斯肩头滴落的鲜血。
和心中那彻底崩塌的信仰。
与彻底明悟的……
冰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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