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混乱的痕迹已被清理,受惊的撰稿人被赵明楷带往隔壁房间进行深度心理疏导和记忆干预,这是国异局标准流程的一部分。701室的卧室里,只剩下秦风、苏晚晴和刘星辰,以及那面暂时被秦风血符镇压住的梳妆镜。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试图掩盖先前那丝阴秽与血腥,但那种无形的压抑感依旧盘旋不散。镜面上,那道以鲜血绘就的符箓颜色已变得暗沉,如同一个丑陋的伤疤,封印着其后的异常。
刘星辰正用一个类似扫码枪的精密仪器,小心翼翼地扫描着镜框上那个诡异的符文,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将数据实时传输到他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上。
“能量反应被秦顾问的血符压制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但源头并未消失,就像被强行关掉的引擎,核心还在运转。”刘星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语速很快,“这符文的结构……非常奇特,数据库里没有匹配项。它像是一个……放大器,或者说一个共鸣器。”
苏晚晴抱着手臂,站在稍远的位置,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整个梳妆台。她已褪去战术手套,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臂,这是她陷入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放大器?共鸣什么?”她问道,视线转向秦风。
秦风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了紧闭的窗帘,让窗外都市的灯火与月光一同涌入,驱散了些许室内的阴霾。他回身,背靠着窗台,面向那面镜子。
“刘工说得没错,是放大器。”秦风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但它放大和共鸣的,不是凭空产生的能量,而是人心深处的东西。”
他伸手指了指隔壁方向。“那位撰稿人,长期独居,精神压力巨大,昼夜颠倒导致阳气虚弱,内心充满了焦虑、自我怀疑,甚至可能还有深藏的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在日常中或许只是让他情绪低落,但在这间屋子里……”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暗红色的镜框上。“……却被这个东西,精准地捕捉、放大,并最终具象化。”
“你的意思是,镜子里出现的,是他自己内心负面情绪的投射?”苏晚晴微微蹙眉,试图用她能理解的方式去解析。
“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完全。”秦风走近镜子,指尖虚点着镜面,“这符文的作用,是将其宿主最频繁、最强烈的负面情绪,扭曲、异化,凝聚成一种具有微弱自主意识的‘念傀’——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镜中妖’。它依靠吸食宿主的恐惧和精神力成长,宿主越恐惧,它就越清晰,力量也越强。它映照出的,是宿主内心最不愿面对的、被扭曲了的‘自我’。”
刘星辰恍然大悟:“所以它才会表现出‘窥视’和‘恶意’!因为它本身就是由‘不安’与‘恐惧’这种情绪构成的!我的探测器显示的‘恶’,其实是这种被放大和异化后的负面情绪聚合体!”
“那最后那个冷笑……”苏晚晴想起镜面平复前那一幕,心有余悸。
“是这‘念傀’被我的阳煞血符重创时,不甘心的最后反扑,也是它被符文赋予的‘恶念’本质的彻底显露。”秦风解释道,“它已经初步具备了影响现实(震动镜子)和蛊惑人心(让撰稿人产生幻视)的能力。若再放任它成长一段时间,等它能完全脱离镜面束缚,就不是简单的血符能压制住的了。”
这个解释,让苏晚晴对事件的认知清晰了不少。它不再是完全不可捉摸的鬼怪,而是有源头的、具备特定形成机制和成长路线的异常现象。虽然源头依旧涉及她目前无法用现有科学完全解释的领域,但至少逻辑链条是清晰的。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在于消除‘源头的负面情绪’,以及‘破坏这个放大器’?”苏晚晴总结道。
“没错。”秦风点头,“符文是核心,必须收缴、封印。至于宿主……赵医生正在做的,就是消除‘源’的工作。通过心理干预,淡化这段恐怖记忆,疏导其积压的负面情绪,让他恢复正常、积极的心态。一旦‘源’枯竭,即便符文还在,也如同没有燃料的发动机,无法启动。”
就在这时,赵明楷从隔壁房间回来了,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
“初步干预完成,目标情绪已经稳定,睡下了。后续需要定期跟进。”他汇报道,然后看向那面镜子,“根据与目标的交流,可以确认秦顾问的判断。目标自述,近半年来创作陷入瓶颈,经济压力巨大,对自我价值产生严重怀疑,经常在深夜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内容……非常消极。”
线索完全吻合。
“现在,该处理这个东西了。”秦风重新走到梳妆台前。他示意刘星辰和苏晚晴后退几步。
他没有再使用血液,而是从随身那个看起来鼓鼓囊囊、很不“战术”的背包里,摸索出几样东西: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颜色暗沉的粉末(似乎是多种矿物和草药混合研磨而成),以及一支小巧的、用某种动物毛发制成的毛笔。
他用毛笔蘸取少许粉末,神情专注,沿着那暗红色镜框的边缘,特别是刻有符文的位置,极其小心地绘制起来。他的动作流畅而精准,仿佛在进行一项古老的仪式。粉末附着在木质上,散发出一种类似檀香混合着泥土的沉稳气息。
“这是‘封灵粉’,能暂时隔绝这符文与外界能量的联系,让它变成一块死物。”秦风一边操作一边低声解释,像是在给学生授课,“暴力破坏镜框可能会引发符文残余能量的反扑,伤及无辜,或者让刻录者有所感应。”
苏晚晴和刘星辰屏息凝神地看着。此刻的秦风,身上那种玩世不恭的散漫气质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信服的、源于千年传承的专业与沉稳。
几分钟后,整个镜框,尤其是符文部分,都被那暗色的粉末线条覆盖。秦风放下毛笔,双手掐了一个简单的手诀,口中默念了几句晦涩的音节。
顿时,那镜框上的粉末线条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彻底隐入木质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之前一直萦绕在房间里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阴冷和压抑,彻底消失了。连那面镜子本身,都显得普通了许多。
秦风这才动手,小心翼翼地将那面椭圆形的镜子从镜框上拆卸下来,放在一边。然后,他取出多功能军刀,精准地沿着符文雕刻的边缘,将那一小块木质从镜框上完整地切割了下来。
那块不过指甲盖大小的木片,此刻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谁都清楚,它曾是这一切异常的罪恶核心。
秦风用一个特制的金属小盒将木片装好,贴上符纸封存,递给了苏晚晴。“苏队,这就是‘放大器’的本体。交给实验室分析吧,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刻录者的线索。”
苏晚晴接过金属盒,入手一片冰凉,她郑重地将其收起。“我会亲自跟进分析结果。”
她看向秦风,眼神复杂。这一次,她不再有任何质疑。是这个她曾经视为“江湖骗子”的男人,用他匪夷所思却又行之有效的方法,再次化解了危机,并且揭示出现象背后更深的逻辑。
“所以,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孤立的灵异事件。”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而是一个……或一批,能够制造、投放这种‘异常种子’的人或组织。他们在利用普通人的负面情绪,催化制造混乱?”
秦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脸上那抹熟悉的、略带惫懒的笑容又回来了。
“恭喜你,苏队,终于抓住重点了。这枚符文,就是一张不请自来的‘名片’。看来,往后咱们这临时工搭档的活儿,是越来越‘有趣’了。”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在场的三人都明白,这片繁华的光明之下,隐藏的暗流,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和危险。而这枚被收缴的符文,仅仅是掀开了帷幕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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