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沉默,如同昆仑山顶万古不化的坚冰,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岩石夹角下的空气凝滞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刘星辰低下头,不敢再看苏晚晴,也不敢看其他人,内心的恐惧和背叛感交织。赵明楷推了扶眼镜,目光锐利依旧,但紧抿的嘴唇显示他正极力克制着某种情绪。
信任的基石已经崩塌,团队仿佛站在了断裂的冰层边缘,下一秒就可能分崩离析,坠入深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把最后一丝凝聚力也吞噬殆尽时,一阵压抑的、带着血沫的咳嗽声响起。
是秦风。
他用手背擦去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脸色灰败得吓人,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明亮和坚定。他扶着岩石,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不得不停下来剧烈喘息,身体摇摇欲坠。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他身上。
秦风没有看赵明楷,也没有看刘星辰,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依旧闭目靠坐、仿佛与世隔绝的苏晚晴身上。
他的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人心的力量,打破了这致命的沉默:
“赵医生…小刘…”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些许力量。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也在害怕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刘星辰那苍白的脸,“怀疑队长的来历,害怕她…会不会是‘长生会’派来的钉子,会不会在背后给我们一刀。”
他的话,赤裸裸地揭开了每个人心中最深的恐惧。刘星辰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说实话,”秦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血色的、疲惫的弧度,“我也不知道队长和‘长生会’到底有什么关系。她不说,自然有她的理由和难处。”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铿锵起来,尽管因为虚弱而有些断断续续:
“但是!我知道,就在刚才,在我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眼看就要被那些鬼东西撕碎的时候,是她!是苏晚晴!站了出来!”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知道,她为了救雷战,逼出了心头精血!那玩意儿是什么代价,我比你们清楚!那是拿自己的根基、甚至自己的命在赌!”
他的目光再次牢牢锁定苏晚晴,仿佛要穿透她那层冰冷的外壳:
“我也知道,她刚才用的力量,消耗巨大,反噬惊人!她现在还能坐在这里,没当场昏死过去,已经是意志力惊人了!”
秦风的声音带着一种滚烫的情感,与他平日玩世不恭的形象截然不同:
“我秦风,是个粗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判断一个人,不看他的出身,不看他的过去,我只看他做了什么!”
他猛地抬手,指向昏迷的雷战,又指向惊魂未定的刘星辰和赵明楷,最后指向自己:
“她刚才做的,是拼上性命,救了你们,救了雷战,也救了我!”
“一个能在那神时候,毫不犹豫用出那种代价的力量来救队友的人…”秦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我不信她会是什么包藏祸心的内鬼!至少,在刚才那一刻,她选择的是我们,是这个团队!”
他的话,如同在冰封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发出了“嗤嗤”的声响,激荡起无数的涟漪。
刘星辰怔怔地看着秦风,又看了看依旧沉默但睫毛微微颤动的苏晚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雪傀扑来时那绝望的场景,以及那一道撕裂黑暗、焚尽邪祟的白金色光芒…还有雷战倒下时,苏晚晴那毫不犹豫答应付出心头精血的决绝…
是啊…如果队长真想害他们,她只需要袖手旁观,他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赵明楷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动,他作为心理学家,自然明白“行为”往往比“身份”更能揭示一个人的真实意图。秦风的话,虽然感性,却指向了一个最核心的逻辑——动机。一个舍身救队友的人,其恶意动机的可能性,确实需要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岩石夹角下,依旧安静,但那令人窒息的敌意和猜疑,却在秦风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中,悄然消散了几分。
秦风说完这番话,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身体一晃,差点栽倒,幸好及时扶住了岩石。他剧烈地咳嗽着,鲜血再次从指缝中渗出。
但他依旧看着苏晚晴,缓缓地,补充了最后一句,声音低沉却清晰:
“苏队…不管你来自哪里,有什么过去…刚才你救了我们,这是事实。我秦风,认这个。”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我相信的,是那个在绝境中,没有抛弃队友、舍命相救的苏晚晴。”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说,缓缓滑坐回地上,闭上眼睛,开始艰难地调息。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需要苏晚晴自己,也需要时间来弥合。
苏晚晴依旧闭着眼,但紧握的、指节有些发白的手指,微微松弛了一丝。她那冰冷的外壳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裂痕依然存在,信任的重建绝非一朝一夕。
但秦风的态度,如同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刺破了笼罩在团队上空的浓重阴霾,指明了一个可能的方向——基于共同经历和生死与共的行为,而非无法改变的出身。
在生存面前,在刚刚经历的生死考验面前,这或许,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脆弱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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