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从麻袋堆后伸出的苍白浮肿的手,五指微微蜷缩,指甲刮擦着粗糙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湿漉漉的头颅低垂着,杂乱的黑色长发如同水草般黏在头皮和脖颈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浑浊的液体。
何岳的呼吸瞬间屏住,全身的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他死死盯着那逐渐从阴影中“流淌”出来的身影,大脑疯狂报警——这东西的既视感太强了!简直和他最初在那个破房间里遇到的、从柜子里爬出来的无脸水鬼如出一辙!但感觉上……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同?更加……凝实?或者说,恶意更加具体?
他没有时间细想差异,求生本能让他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不是转身逃跑,那会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而是猛地向侧后方急退,同时目光飞快地扫视四周,寻找任何可能充当武器的东西!
磨坊里除了废弃农具和麻袋,似乎只有那个巨大的石磨盘……
后退中,他的脚后跟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低头一看,是一把掉落在墙角、锈迹斑斑的草叉!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叉尖似乎还算锋利!
“天助我也!”何岳心中狂吼,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捞起了草叉,双手紧握,叉尖对准了那个正在完全显现的“东西”!
此时,那玩意儿已经完全从麻袋堆后爬了出来。它确实像是个水鬼,全身湿透,皮肤死白浮肿,但……它有脸!虽然那张脸扭曲变形,嘴唇外翻,露出暗黄色的牙齿,眼睛只有浑浊的眼白,但依稀能看出,这分明就是……磨坊主人老汤姆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此刻充满了怨毒、饥饿和一种非人的疯狂!
“老……汤姆?”何岳失声叫了出来,感到一阵荒谬和恶寒。尸体还躺在磨盘上,眼前又出现一个被某种东西附身或者异化的“老汤姆”?这是怎么回事?复活?还是……复制?
“嗬……嗬……”异化的老汤姆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声,浑浊的眼白死死锁定何岳,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流淌着粘稠的唾液。它四肢着地,像一只畸形的蜘蛛,以一种不协调却异常迅捷的速度,猛地朝着何岳扑了过来!
腥风扑面!
“去你妈的!”何岳怒吼一声,压下心中的恐惧,双手紧握草叉,看准来势,狠狠地向前刺去!
噗嗤!
草叉精准地刺中了异化老汤姆的肩膀!但却像是刺进了一块浸透水的烂木头,阻力很大,但造成的伤害似乎有限!暗红色、散发着恶臭的粘稠血液从伤口渗出!
“嗬!”异化老汤姆发出一声吃痛的嘶吼,动作只是稍微一滞,反而更加疯狂,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带着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抓向何岳的面门!
何岳急忙侧头躲闪,指甲擦着他的耳廓划过,火辣辣地疼!他趁机猛地抽出草叉,带出一蓬污血,然后又是一叉刺向对方的腹部!
这一次,异化老汤姆似乎学乖了,扭曲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动,避开了要害,草叉只划破了它的侧腰!
它趁机猛地向前一撞,巨大的力量将何岳连人带叉撞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磨坊墙壁上!
“咳咳……”何岳感觉气血翻涌。这玩意儿力气大得惊人!而且似乎不知疼痛!
异化老汤姆趁势追击,张开恶臭的大嘴,直接咬向何岳的脖颈!
眼看就要被咬中,何岳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他不退反进,将草叉横过来,用叉柄死死地卡住了对方咬来的嘴巴!同时抬起膝盖,狠狠地顶向它的腹部!
咚!
膝盖顶了个结实,但感觉像是顶在了一块坚韧的橡胶上!异化老汤姆只是闷哼一声,双手却趁机抓住了何岳的双臂,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巨大的力量箍得他骨头咯吱作响!
双方陷入了角力!何岳靠着草叉勉强支撑着对方咬合的力量,但手臂被制,体力在迅速消耗!而异化老汤姆那张扭曲的脸近在咫尺,浑浊的眼白里只有纯粹的吞噬欲望!
“操……力气真他妈大……”何岳咬牙切齿,感觉手臂快要被掰断!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疯狂扫视,突然看到了旁边磨盘上那具真正的老汤姆尸体,以及尸体旁那行血字——【第一个】。
第一个……猎物?还是……第一个遇害者?
难道这种异化……会传染?或者需要特定的条件?老汤姆是第一个,所以变成了这副鬼样子?那自己如果成了“第二个”……
不!绝不行!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这玩意儿看起来怕物理攻击,但抗性很强……那它怕不怕……“同类”?
或者说,怕不怕……“源头”?
何岳猛地爆发出一股力气,暂时推开异化老汤姆一点,然后朝着磨盘上那具尸体方向嘶吼道:“老汤姆!看看!看看你自己!你就死在那里!这玩意不是你!是别的鬼东西!”
他试图用语言刺激,或者说,指向那具尸体,希望能引发某种反应——无论是针对这个异化体,还是针对可能存在的、真正的老汤姆的残魂。
效果立竿见影,但却出乎何岳的意料!
异化老汤姆听到喊声,浑浊的眼白竟然真的下意识地朝着磨盘上的尸体瞟了一眼!
就在它目光转移的这一刹那!
异变发生!
磨盘上那具早已死透、胸腔空荡荡的尸体,那双瞪大的、充满恐惧的眼睛,瞳孔深处,竟然猛地闪过一抹极其微弱的、诡异的红光!
紧接着,尸体那干枯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而与之对应的,正在与何岳角力的异化老汤姆,身体猛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嚎叫!它抓住何岳手臂的力量骤然松懈,整个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有用!”何岳心中狂喜!虽然不明白原理,但那具尸体似乎对这个异化体有某种克制或吸引作用!
他趁机猛地挣脱束缚,向后跳开,同时再次举起草叉,但这次他没有刺向异化体,而是……猛地将草叉投掷向了磨盘上的那具尸体!
不是破坏尸体,而是……将草叉狠狠地钉在了尸体旁边的磨盘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仿佛一个标记,一个将两者联系起来的锚点!
这个动作仿佛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
“嗷——!!!”
异化老汤姆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它的身体扭曲得更加厉害,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磨盘上尸体的方向“飘”去,仿佛要被吸回去一般!它的形态在实体和虚影之间疯狂闪烁!
何岳抓住这个机会,不再恋战,转身就朝着磨坊大门玩命狂奔!
他知道,这种状态可能持续不了多久!必须趁此机会逃离!
他冲出磨坊,冲过木桥,头也不回地朝着小镇方向狂奔!身后磨坊里传来的凄厉嚎叫和某种东西碰撞碎裂的声音渐渐远去。
他一口气跑回小镇广场,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他检查了一下手臂,被指甲抓破的地方留下了几道深可见血的红痕,火辣辣地疼,但没有异化的迹象,看来不是通过伤口传染。
小镇依旧“宁静”,但此刻在何岳眼中,这份宁静已经变成了巨大的讽刺和恐惧。
酒馆里的酒保和镇民……他们知道磨坊里有什么吗?老汤姆的死,和那个异化体,他们是否知情?酒保让他去磨坊,是善意提醒?还是……把他当成了探路的石子?甚至……是送给那个“游戏”的第一个外来的猎物?
他手背上的纹身【1】隐隐发烫。倒计时还在继续:【22:48:33】。
他只有不到23小时了。
他需要信息,需要武器,需要找到这个“游戏”的规则!不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
规则……任何游戏都有规则。那个“游戏即将开始”的血字就是提示。规则会在哪里?像以前一样,以文字形式出现?还是隐藏在小镇的某个地方?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小酒馆。那里是信息的交汇点。酒保是关键人物。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服,抹去脸上的汗水和血迹,再次走向酒馆。
推开木门,酒馆里的情景和之前差不多。胖酒保还在擦杯子,那几个镇民还在低声交谈。但当何岳走进来时,所有的交谈声都停了下来,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这一次,何岳敏锐地捕捉到,这些目光中除了好奇和警惕,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怜悯?无奈?甚至……一丝恐惧?
酒保抬起眼皮,看着何岳手臂上的伤口和狼狈的样子,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看过了?”酒保淡淡地问。
“看过了。”何岳走到吧台前,紧紧盯着酒保的眼睛,“老汤姆死了。死得很惨。磨坊里还有……别的东西。”
酒保擦杯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果然……还是逃不掉吗……”
“逃不掉什么?”何岳追问,“你们到底知道什么?那个‘游戏’是什么?镇子上还会发生什么?”
酒保沉默了片刻,指了指吧台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上了锁的小木箱:“老汤姆失踪前,把这个交给我。说如果有一天镇子开始‘不对劲’,就把这个交给‘能看见标记的外来人’。我想……他说的就是你。”
标记?是指手背上的纹身?
何岳看向那个小木箱。
酒保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小的铜钥匙,打开了木箱上的锁。
木箱里,只有一张泛黄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
酒保将羊皮纸取出,推到何岳面前。
何岳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纸。
纸上是用暗红色的墨水(希望不是血)写下的几行字,笔迹颤抖,仿佛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写下:
【安宁镇生存守则(残篇)】
一、日落后,切勿独自停留在室外。灯光并非绝对安全,但黑暗意味着终结。
二、不要回应午夜时分从窗外传来的呼唤声,无论它听起来多么像你的亲人。
三、信任佩戴 【荆棘齿轮徽记】 的守夜人,但不要完全相信他们的话。
四、镇上的镜子有时会映照出错误的景象,切勿长时间凝视。
五、如果发现身边的人行为异常,眼神空洞,请立即远离,并告知守夜人。
六、水源可能已被污染,饮用前务必煮沸。食物……尽量食用密封包装的。
七、教堂的钟声能暂时驱散邪恶,但钟声响起时,必须找到安全的遮蔽所。
八、……(后面的部分被一大片干涸的、更深的暗红色污渍彻底覆盖,无法辨认)】
何岳逐字逐句地看着这些规则,心一点点沉下去。
日落、呼唤声、守夜人、镜子、异常者、污染的水和食物、教堂钟声……
每一条规则都指向这个小镇潜藏的重重杀机!这哪里是什么安宁镇,分明就是一个被某种力量侵蚀的、巨大的狩猎场!
而最后一条被污损的规则,显然是最关键的部分,却无法得知!
“守夜人在哪里?荆棘齿轮徽记是什么样子?”何岳急声问道。
酒保摇了摇头:“守夜人只有在夜晚出现,行踪不定。徽记……据说是一个和你手背上那个有点像的图案。”他指了指何岳的手背。
何岳看向自己的手背,暗紫色的荆棘齿轮纹身。【1】这个数字,又代表什么?序列?等级?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有这个‘游戏’?”何岳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酒保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带着深深的疲惫:“我们不知道。很久以前就这样了。每隔一段时间,镇上就会来一些像你这样的‘外人’,然后……‘游戏’开始。有人消失,有人变得……不正常。我们……我们只是试图活下去。”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不像是在说谎。这些镇民,可能也只是被困在这个循环里的可怜虫。
就在这时——
铛……铛……铛……
小镇中心的方向,突然传来了沉重而悠远的钟声!
是教堂的钟声!
规则第七条:【教堂的钟声能暂时驱散邪恶,但钟声响起时,必须找到安全的遮蔽所。】
何岳脸色一变!现在明明是下午,太阳还没落山,钟声怎么就响了?!
酒保和酒馆里的镇民们听到钟声,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不对……时间不对……”酒保喃喃道,声音带着恐惧,“今天……提前了……”
窗外的阳光,似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来!仿佛黄昏提前降临!
“快!关门!找地方躲起来!”酒保猛地对何岳和其他镇民喊道,声音急促而恐慌!
镇民们惊慌失措地行动起来,七手八脚地去关酒馆的门窗!
何岳的心跳再次加速!危机来得比他想象的更快!
他必须立刻找到一个“安全的遮蔽所”!
酒馆安全吗?规则没说!
他的目光扫过慌乱的人群,突然,他看到了酒馆角落里,那个之前对他吼叫的壮汉老约翰,在关窗的时候,衣袖不经意间向上滑落,露出的手腕上,似乎有一个淡淡的、青黑色的、如同抓痕般的印记!
而老约翰的眼神,在与何岳目光接触的瞬间,闪过一丝极其不自然的慌乱和躲闪!
规则第五条:【如果发现身边的人行为异常,眼神空洞,请立即远离……】
何岳的血液瞬间有点发凉。
这个酒馆……也不安全了!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酒馆大门即将被关上的前一秒,何岳猛地撞开身边一个镇民,如同一条泥鳅般,从门缝里挤了出去,冲到了突然变得昏暗的街道上!
身后传来酒保气急败坏的喊声和重重的关门声!
街道上,狂风骤起,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原本宁静祥和的小镇,此刻被一种诡异而不祥的气氛笼罩。光线异常昏暗,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滤镜。
教堂的钟声还在持续敲响,但声音变得有些扭曲和急促。
何岳孤身一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中央,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
安全的遮蔽所在哪里?
他抬头望向小镇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教堂轮廓。
规则说钟声响起时要找遮蔽所,但钟声又是从教堂传来的……
去教堂?还是另寻他处?
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他隐约听到,在呼啸的风声和钟声的间隙,从街道两旁的房屋里,似乎开始传出一些……细微的、诡异的声响。
像是指甲刮擦木板的声音。
像是压抑的啜泣声。
像是……某种东西正在苏醒的低语。
他的二十四小时倒计时,第一个危机,就在这提前降临的“黄昏”中,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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