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天。
林朝阳坐在那间他已经无比熟悉的小会议室里,望着窗外。秋意渐浓,梧桐树叶开始泛黄,几片早衰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这些天里,他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内心煎熬。最初的镇定自若,中期的疲惫不堪,到后来的麻木接受,他的心态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有好几个夜晚,他几乎认定自己毕生经营的事业将毁于一旦。
门被推开,赵振邦独自一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与往日不同,今天他的表情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难以读懂的复杂。
“林总。”赵振邦在他对面坐下,将文件放在桌上,“审查工作基本结束了。”
林朝阳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没有急于发问,只是静静等待着下文。
赵振邦打开文件,却没有看,目光直视林朝阳:“经过审计总局、央行、国安部等部门的联合审查,工作组形成了一份初步结论报告。”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林朝阳注意到赵振邦用了“初步结论”这个词,而非“最终结论”。
“关于朝阳集团财务状况,”赵振邦开始陈述,语气平稳客观,“经过对集团及关联企业五年来的全面审计,未发现系统性财务造假或重大偷漏税行为。部分海外投资的架构设计确实复杂,但均有合理的商业考量,符合国际通行做法。”
林朝阳的指尖微微颤抖,他将其压在腿下,不露声色。
“关于技术来源问题,”赵振邦继续道,“专家组核实了所有研发记录和专利文件,确认朝阳集团在高温合金等领域的技术突破为自主研发,不存在窃取国家机密行为。与军方合作项目的技术转让程序合规。”
一丝希望的火花在林朝阳心中点燃。
“关于文物收藏,”赵振邦的语调有了一丝微妙变化,“经国家文物局专家鉴定,你收藏的三百余件文物中,有十七件属于国家限制流通的一、二级文物。但考虑到这些文物大多从海外回购,且保存状况良好,你的行为客观上促进了文物回流。”
林朝阳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是他多日来第一次感到胸腔不再那么压抑。
赵振邦合上文件,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综合来看,工作组未发现你有贪污、盗窃国家资产等实质性犯罪行为。审查结论承认,你的商业行为在总体上符合改革方向,创造了巨大经济效益和社会价值——朝阳集团直接雇佣员工三万八千人,间接带动就业超十万人,过去五年纳税总额达二百七十亿元,在多个领域实现了技术突破。”
这一刻,林朝阳几乎要瘫软在椅子上。但他强撑着挺直腰板,知道赵振邦的话还没有说完。
“但是,”果然,赵振邦话锋一转,“审查也发现了一些问题。你的经营方式方法有待规范,与海外资本往来过密,对某些合作伙伴的背景审查不足,这些都可能成为安全隐患。”
赵振邦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纸,推到林朝阳面前:“特别是与霍家的合作,虽然形式上合法,但实质上造成了国有技术的潜在外流风险。这一点,你需要认真反思。”
林朝阳看着那份问题清单,心中明镜似的——这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也是给工作组一个交代。既不能全盘否定他的贡献,也不能完全无视存在的问题。
“我接受工作组的批评,”林朝阳谨慎地选择措辞,“会在今后的经营中加以改进,规范经营方式,加强风险管控。”
赵振邦点点头,表情终于缓和了些许:“基于以上结论,工作组决定,即日起解除对你及集团高管的所有职务限制,恢复正常工作秩序。但对于军方合作项目,仍需经过国家安全评估后才能重启。”
“明白。”林朝阳简洁回应。
赵振邦站起身,伸出手:“林总,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两手相握的瞬间,林朝阳感到一种奇特的连接——这个把他逼到悬崖边的男人,此刻却成了还他清白的裁决者。
“谢谢赵组长的公正。”林朝阳说。
赵振邦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朝阳终于允许自己卸下所有防备,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一种混杂着解脱、疲惫和庆幸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坐在那里许久未动。
当天下午,工作组开始撤离朝阳集团总部。被封存的办公室逐一解封,被冻结的系统权限陆续恢复,整个集团仿佛从冬眠中苏醒,重新焕发生机。
田晓霞第一个冲进林朝阳的办公室,眼中闪着泪光:“林总,您瘦了。”
林朝阳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张建国紧随其后,汇报着集团目前的情况:“股市已经开始反弹,几家银行刚才来电表示可以正常续贷,大部分供应商也恢复了供货。只是...军方项目那边...”
“不急,”林朝阳摆摆手,“该回来的总会回来。”
他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的城市。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泛起金色光芒。这场风暴过去了,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多了几分沉重。
晚上七点,林朝阳召集所有高管开了个简短会议。他没有多谈审查的细节,只是强调集团将恢复正常运营,并要求大家从中吸取教训,完善内部风控体系。
会议结束后,他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处理积压的文件。虽然工作组解除了限制,但这十八天造成的损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弥补。
敲门声响起,赵振邦站在门口。他已经换下了那身严肃的西装,穿着一件普通的夹克,像是即将离去的旅客。
“林总,打扰一下。”赵振邦说,“我明天一早回北京,有些话想私下跟你说。”
林朝阳请他进来,关上门。
赵振邦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景:“这座城市很美,朝阳集团的大楼是其中最亮眼的标志之一。”
林朝阳静待着他的下文。
“这份报告,”赵振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是递交给上面的最终版本,比你看过的摘要详细得多。”
他将U盘放在办公桌上:“里面有一些...敏感内容,不会出现在公开报告中。”
林朝阳凝视着那个小小的U盘,没有去碰它。
赵振邦转身面对他,目光复杂:“林总,树大招风。这次过去了,但不代表没有下次。”
这句话说得平静,却在林朝阳心中激起千层浪。
“你我都知道,这次审查的背后不简单。”赵振邦压低声音,“有人想借题发挥,把你和朝阳集团彻底搞垮。虽然这次他们没有得逞,但不会就此罢休。”
林朝阳终于开口:“赵组长指的是...”
赵振邦抬手制止了他:“有些话,不必说透。我只能告诉你,工作组最初接到的指令远比最终结论严厉得多。”
两人对视片刻,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流动。
“谢谢。”林朝阳真诚地说。
赵振邦摇摇头:“不必谢我,我只是实事求是。你的企业经营确实相对规范,对国家也有贡献。但这年头,光是做好企业还不够,还要懂得...”他顿了顿,“保护好自己。”
他走向门口,手握门把时又停下脚步:“那个王磊,真名叫王建军,是国安盯了多年的目标。他通过你们的离岸公司洗钱,不是偶然。”
林朝阳心头一震:“你的意思是...”
“朝阳集团太成功了,成功到成了某些人的靶子。”赵振邦意味深长地说,“好自为之,林总。”
门轻轻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朝阳一人。他拿起那个U盘,在手中把玩片刻,然后锁进了保险柜的最底层。
走到窗前,城市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赵振邦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树大招风”。
这场风暴让他失去了很多——市值蒸发、项目暂停、声誉受损。但也让他看清了许多——谁是真朋友,谁是落井下石者,谁在暗中觊觎他的帝国。
手机响起,是李云龙发来的短信:“听说雨过天晴,周末来我家,老爷子想见你。”
林朝阳回复了一个“好”字,放下手机,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这次审查像一次淬火,烧掉了他的一些天真,却也让他变得更加坚韧。他明白,在中国做企业,不仅要懂经济,还要懂政治;不仅要会经营,还要会生存。
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但他的道路,还远未结束。
远处,朝阳集团的霓虹标志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如同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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