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归契,重返焚心楼。
当那辆流淌着内蕴星河的星辰晶石马车,伴随着缩小后依旧灵光熠熠的青駃,一同穿过焚心楼那特有的、扭曲光影的界限时,整个焚心楼都仿佛为之轻轻一颤。
苏清瑶早已在楼内等候,当她看到不仅沈砚平安归来,其身后还跟随着那辆仅仅存在于传说中、散发着浩瀚古老气息的星轨时,一双美眸中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叹所填满。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星轨体内那如渊如海、却又中正平和的星辰之力,这与焚心楼原本的阴森炽烈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并不排斥。
“你这一趟……”苏清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目光从星轨移到沈砚身上,最终落在他那愈发深邃、已然踏入阴阳过渡期的气息上,“……不仅取回了引星石,成功契约了四等凶房骸窟,突破境界,竟还唤醒了这六阶灵舆星轨……这般收获,恐怕比许多鬼修苦修百年、甚至数百年所得的还要多,还要惊人!”
沈砚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意。这一路上的艰辛与险死还生,在此刻巨大的收获面前,都显得值得了。他心念微动,星轨那华美的车身便自行飞至焚心楼大厅的一角,安静悬浮。它并未排斥此地浓郁的阴气,反而车身表面的星轨纹路缓缓流转,主动吸纳着阴气中蕴含的精纯能量,并将其与自身星辰之力进行一种玄妙的调和。
令人惊奇的是,随着星轨的入驻,它散发出的那中正平和、带着净化与秩序意味的星辰之力,竟如同一种温和的催化剂,与焚心楼原本躁动不安的阴气、以及那些纠缠不休的执念产生了微妙的反应。楼内原本那些尖锐的、充满痛苦与怨恨的执念低语,似乎变得平和了一些,连带着焚心楼那无形的执念核心,都变得更加稳定、凝实。这是一种意料之外的增益。
“星轨刚刚苏醒,千年沉眠损耗甚大,需要时间静养恢复,才能真正发挥六阶灵舆的威能。”沈砚感受着楼内气场的良性变化,对苏清瑶说道,“我打算趁此机会,先巩固一下刚刚突破的阴阳过渡期修为,彻底掌握骸窟的力量,然后再借助星轨可能知晓的古老信息,探寻其他凶房与灵舆的线索。九幽司动作频频,我们必须……”
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骤生!
轰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大地肺腑的巨响猛然传来!紧接着,整座焚心楼,不,是众人脚下的大地,乃至目之所及的整个天空,都开始剧烈地、毫无征兆地震动起来!楼内的桌椅摆设叮当作响,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外都市的霓虹灯光疯狂闪烁,随即大片大片地熄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压抑感,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席卷了天地!
“怎么回事?!”苏清瑶脸色骤变,第一时间稳住身形,纤手一翻,那面古朴的罗盘已然出现在她掌心。
只见罗盘上的指针如同疯魔了一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盘面上代表阴阳二气的符文光芒乱闪,最后,指针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按住,带着决绝的意味,猛地定格,死死指向了——都市最中心的方向!
与此同时,透过焚心楼的窗户,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都市中心的位置,一道粗壮如天柱、浓郁到化不开的漆黑阴煞之气,混合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色邪光,悍然冲破了地表,直贯天穹!这道恐怖的煞气光柱与阳间尚存的、本能抵抗的阳炎之力激烈碰撞,在高空炸开无数道惨白与漆黑交织的刺目电光,发出连绵不绝、如同天崩地裂般的霹雳巨响!
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丑陋的伤口!
“不好!是阴阳平衡被强行打破了!”苏清瑶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她死死盯着罗盘,又望向窗外那末日般的景象,“是都市中心的‘镇阳塔’!镇阳塔被人破坏了!九幽司的煞气正在毫无节制地疯狂涌入阳间!”
镇阳塔!沈砚心头剧震。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上古时期,由众多强大的阴阳师合力布下的、维系一方地域阴阳平衡的核心枢纽之一!塔内蕴含至阳阵法,如同定海神针,镇锁地脉阴窍,调和天地阳气。一旦被毁,就如同堤坝决口,阳间的阳气会加速流失,而地底深处积郁的、以及来自九幽之地的阴煞之气便会如同脱缰野马,汹涌而出,侵蚀现实!
到那时,阴阳逆乱,鬼物横行,生灵涂炭!这远比之前炼煞池泄漏要严重千百倍!
“九幽司……他们竟然敢!”沈砚眼中寒光爆射,之前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巩固修为?探寻线索?在眼前这席卷而来的天地大劫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他没有任何犹豫,心念急召:“青駃!星轨!”
嗡!锵!
青駃瞬间化作战斗形态,紫金光华流转,战意高昂。而一旁的星轨,尽管刚刚苏醒,灵体尚且虚弱,但在感受到外界那恐怖的阴阳乱流和冲天的九幽煞气时,车身亦发出了低沉的、充满警示意味的嗡鸣。它通体的星轨纹路亮起,散发出坚定的星光,表示已准备好履行契约。
沈砚纵身一跃,直接落在了星轨那宽阔的星辰晶石车身上。苏清瑶也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去镇阳塔!最快速度!”沈砚沉声下令。
“契主坐稳!”星轨那苍老的灵体声音在沈砚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
下一刻,星轨车身猛地一震,爆发出璀璨夺目的星光,仿佛化作了一颗逆冲苍穹的流星!它没有沿着街道飞行,而是直接冲上高空,撕裂云层,以一种远超青駃的速度,朝着都市中心那煞气冲天的方向疾驰而去!它所过之处,狂暴的星辰之力甚至在身后拖曳出一条短暂的星光通道,将弥漫的阴煞之气都强行排开!
居高临下,俯瞰大地,触目所及,皆是一片混乱末世之景。
原本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街道,此刻被灰黑色的阴煞雾气所笼罩,能见度急剧下降。无数车辆失控碰撞,堵塞在一起,刺耳的喇叭声和惊恐的尖叫哭喊声混杂在一起。一些心志不坚、体质偏阴的凡人,被浓郁的煞气侵蚀,眼神变得空洞呆滞,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游荡。更有甚者,一些原本隐匿在角落、或因阴阳失衡而新生的低阶阴物、怨灵,开始显形,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嬉笑或哭泣,追逐着惊慌失措的生灵……
阳间维系了无数年的秩序,在这突如其来的阴阳失衡冲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果然如此……破坏炼煞池、抢夺煞魂鼎,都不过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镇阳塔!”沈砚看着下方的惨状,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心中对九幽司的狠辣与谋划有了更深刻的认知。这是一盘大棋,而他们,包括藏阴阁,可能都一度被蒙在鼓里。
星轨的速度极快,几乎是十几个呼吸之间,便已抵达都市中心上空。
眼前的景象,更是令人心头沉重。
那座原本应该散发着煌煌正气、金光隐现的巍峨古塔——镇阳塔,此刻已被浓郁到如同实质的血色煞气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塔身之上,那些由上古阴阳师铭刻的、用于汇聚和调和阳气的阵法符文,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塔基之下,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如同蛛网般蔓延,更加精纯阴冷的九幽煞气正从中不断涌出,侵蚀着塔基。
而在镇阳塔的正前方,数道散发着强大阴厉气息的身影矗立着。
为首者,正是老对手——血影!他周身血煞之气汹涌澎湃,比之前交手时更胜一筹,显然实力又有精进。他手中握着一柄不断滴落着污血的诡异骨笛,正放在嘴边吹奏着无声的、却能引动煞气共鸣的旋律。
在血影身后,矗立着四名身披黑色重甲、身高过丈、手持巨大鬼头战斧或锁魂链的狰狞鬼将!它们沉默如山,但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每一个都不弱于全盛时期的血影,那是九幽司真正的精锐——九幽鬼将!
他们正合力将磅礴的煞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镇阳塔基座的裂缝中,加速着这座平衡枢纽的最终崩溃。
血影似乎心有所感,猛地抬起头,那双猩红的眸子穿透空间,精准地锁定了乘坐星轨悬浮于空的沈砚。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得意、残忍与戏谑的狰狞笑容,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透过狂暴的能量乱流清晰地传来:
“沈砚!你来得正好!亲眼见证这一刻吧!镇阳塔一毁,阴阳界限模糊,阳间气运大衰,便是我九幽司的天下!到时候,任凭你有通天手段,也只能沦为砧板上的鱼肉,阶下之囚!哈哈哈哈!”
猖狂的笑声在煞气弥漫的天地间回荡,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嚣张。
沈砚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废话。他深知此刻每拖延一瞬,镇阳塔被彻底摧毁的风险就大一分,阳间遭受的创伤就更重一分!
他从星轨车身上一步踏出,悬浮于空,周身阴阳过渡期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虽不如对方联合起来那般气势滔天,却自有一股坚不可摧的沉稳与决绝!
“想要毁镇阳塔,先过我这一关!”
话音未落,他手中黑光一闪,噬魂幡迎风暴涨,化作数丈巨幡,猎猎作响!幡面上,万千鬼纹咆哮,但这一次,鬼气之中,竟隐隐融入了骸窟那远古苍凉的死寂之力,以及一丝星轨赋予的、用于稳定结构的星辰之光,使得这面魔幡的气息变得更加诡异而强大!
“苏清瑶,干扰鬼将!青駃,随我冲锋!星轨,远程策应,尝试净化煞气,稳固塔身符文!”
指令瞬息下达!
苏清瑶娇叱一声,阳神之力全面爆发,双手结印,道道纯阳金光如同利箭,射向那四名正在维持煞气输出的九幽鬼将,试图打断他们的仪式!
青駃发出震天咆哮,紫金车身光华大放,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接撞向距离最近的一名鬼将!
而星轨,则悬浮于空,车身的星轨纹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汇聚周遭尚未被完全污染的星辰之力与天地灵气,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的纯净星辉光柱,照射向被血色煞气缠绕的镇阳塔塔身,所过之处,那污秽的血煞之气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嗤嗤”的消融声,暂时延缓了其侵蚀速度!
沈砚本人,则手持强化后的噬魂幡,目光死死锁定了为首的血影!
“手下败将,也敢言勇?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定叫你魂飞魄散!”血影狞笑,放下骨笛,血戟已然在手,化作一道血色闪电,主动迎向沈砚!
大战,在这阴阳失衡、末世将临的背景下,轰然爆发!
沈砚挥动噬魂幡,万千蕴含死寂与星辰特性的鬼纹锁链如同群蛇出洞,缠向血影。血影血戟狂舞,道道血煞罡气撕裂空气,与鬼纹锁链疯狂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能量冲击。
青駃与那名鬼将悍然对撞,紫金光芒与漆黑鬼气激烈交锋,每一次碰撞都让大地震颤。
苏清瑶的纯阳法术如同附骨之疽,干扰着其余三名鬼将,使其无法全力输出煞气。
星轨的净化星辉则与那冲天而起的九幽煞气柱形成了僵持,如同在污浊的洪流中投入了一颗净化的明珠,虽无法逆转大局,却至关重要地延缓了镇阳塔崩溃的进程。
然而,形势依旧不容乐观。血影实力增强,四名鬼将更是强大的生力军。而沈砚这边,星轨并未完全恢复,苏清瑶伤势初愈,唯有沈砚自己刚刚突破,尚有一战之力。但对方的目的很明确,并非一定要立刻击杀他们,只要拖延住,让镇阳塔彻底崩塌,便是他们的胜利!
沈砚一边与血影激战,一边心念急转。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至少要先阻断那不断从地底涌出的九幽煞气!
他的目光,投向了镇阳塔基座那最大的裂缝,以及裂缝旁,一名正在全力维持煞气通道的鬼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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