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温清凝带着浓浓疲惫的疑问——“你喝酒了?”
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季思寒强装的镇定。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急切反驳:“没有。”
声音比平时略显急促,说完这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线恢复平日的冷静,尽管那份冷静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我现在很清醒。”
是的,清醒。
清醒地知道自己不该打这个电话,清醒地知道这通电话毫无意义,只会让本就混乱的心绪更加纷杂。
可他还是打了。
温清凝似乎并不在意他是否清醒,那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感仿佛能透过电波传递过来,她只是倦怠地、甚至带着一丝敷衍地说:“没事我挂了。”
像是要结束一场不必要的打扰。
就在她准备挂断的瞬间,季思寒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个在他心里盘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问出了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一丝不易捕捉的忐忑和……关切?
“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端,温清凝明显愣住了。
季思寒问她在哪?
这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风格。
他向来是那个掌控一切、无需询问便知晓她所有动向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近乎寻常的关心,让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犹豫了片刻,或许是实在太累,懒得编造理由,也或许是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她低声回道,声音依旧沙哑:“我最近在乡下。”
乡下?
这个答案让季思寒微微蹙眉。
在他对温清凝有限的认知里,她与“乡下”这个词似乎很难联系起来。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她穿着素雅长裙在画廊里安静看画,或是在咖啡馆角落安静阅读的画面,那才是他潜意识里认为她应该存在的地方。
一种不合时宜的、甚至有些笨拙的猜测冒了出来,他试图用一种轻松的口吻掩饰自己真正的意图,问道:“最近很累吗?”
“回乡下……体验田园生活?”
这话问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生硬和奇怪。
这不像他会说的话。
温清凝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听筒里只能听到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背景里隐约传来的、乡下夜晚特有的虫鸣。
然后,她用一种更低沉、更显疲惫的声音,给出了真实的答案:
“我姥姥在乡下,身体不太好。”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季思寒原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
原来不是体验生活,是去照顾生病的亲人。
他脑海中瞬间勾勒出一幅画面:温清凝独自在陌生的乡下,守着重病的老人,面对可能存在的各种不便和艰辛……那种他不久前才在她声音里察觉到的疲惫感,此刻有了确切的来源。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季思寒心头。
有得知她下落的些许安心,有对她处境的……一丝难以言喻的揪心,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做点什么,问问具体情况,甚至想说他可以安排最好的医疗资源过去,但话到嘴边,却全部哽住了。
他以什么身份去做这些?
一个曾经威胁过她、现在或许依旧被她视为麻烦源头的“季总”?
他的帮助,对她而言,恐怕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另一种负担和打扰。
更何况,他刚刚才在家族面前选择了“季家”,他有什么立场再去关心她?
所有汹涌的情绪,最终只化作电话两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季思寒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听到电话那头温清凝轻浅的呼吸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清凝似乎也无意再多言,等了片刻,见他没有回应,便轻声说道,语气里是彻底的倦怠:“季总,如果没别的事,我这边还有点忙,先挂了。”
这一次,季思寒没有再阻止。
他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干脆利落的忙音,“嘟——嘟——嘟——”,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缓缓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在冰冷的皮椅上,闭上了眼睛。
窗外,秋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玻璃,仿佛也敲打在他空旷的心上。
他得到了她的消息,知道她在哪里,为何疲惫。
可这通电话,非但没有缓解他心中那份莫名的焦躁,反而像在两人之间那巨大的鸿沟上,又添了一层冰冷的、名为“现实”的霜冻。
乡下的姥姥,身体不好……这几个简单的词,构成了一副与他所处的繁华世界截然不同的生活图景,也提醒着他,他和温清凝,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他那个冲动的电话,除了暴露自己的软弱和不合时宜的关心之外,什么也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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