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珍会后,泰合商号的声望与生意,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南宫白这个名字,在金陵城几乎成了“奇迹”的代名词。
而他在奇珍会上,以“钩心局”布下的那道千门暗号,也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在无声无息地扩散了数日之后,终于在这座繁华的古都中,激起了第一圈微弱的涟漪。
这回应,并非一封密信,也非一个鬼祟的接头人。
它是一句歌谣。
一句从秦淮河的画舫之上,顺着晚风悠悠飘出的歌谣。
“白衣公子不知愁,错把金陵当扬州。遍寻美玉不得见,却见燕子落船头。”
歌谣的辞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打油诗的粗鄙,引得岸边不少自诩风雅的文人嗤之以鼻。
可在街角一间茶楼的二楼雅座,南宫白听到这句歌谣时,端着茶杯的手指,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顿。
他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淡然。
成了。
这首看似无意的歌谣,其中几个关键词的平仄和韵脚,与他“钩心局”谜题的规则形成了精准无比的呼应。这是一种极为隐秘的千门“对春联”手法,外行听的是热闹,只有真正的同道中人,才能听出其中暗藏的玄机。
他撒下的网,终于有鱼儿开始试探性地触碰了。
然而,也就在同一时刻,南宫白敏锐地察觉到,另一股无形的“风”,也已经悄然刮起,而风向,正对着如日中天的泰合商号。
金陵城,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天。
一场针对泰合商号的舆论风暴,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被一股神秘的力量迅速引爆。
这场风暴的幕后操盘手,正是千门八将中,专司易容、流言、舆论的“风将”一脉的传人——云知。
她要用这场足以以假乱真、席卷全城的舆论攻击,作为对南宫白这位新晋“奇人”实力的极限试探。
风暴,是从城南最混乱的贫民窟开始的。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自己面色发青的孩子,在街口哭天抢地。
“天杀的泰合商号啊!你们卖的是毒药啊!”
“我的儿啊!就是用了你们家的玻璃碗喝了口水,就上吐下泻,眼看就要没命了啊!”
这句哭喊,像是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整个贫民窟。
流言如瘟疫般疯狂扩散,内容也变得愈发惊悚:“泰合商号的玻璃,是用乱葬岗的尸骨粉,混了毒沙烧出来的!自带阴气,用久了会折损阳寿!”
为了增加可信度,几个面色蜡黄、脚步虚浮的“演员”,在医馆门口排起了长队,一个个都声称自己是用了泰合的玻璃器皿后,才身体不适的。他们“现身说法”,声泪俱下,引得无数百姓义愤填膺。
这是第一段打击,直指产品的根基。
紧接着,第二段打击,从城东的文人雅士圈里传了出来。
这里的流言,变得更加“考究”,也更加诛心。
“听说了吗?那个南宫白,根本不是什么海外归来的富商,他就是个被官府海捕的巨盗!他那些钱,全都是不义之财!”
一张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内容却模糊不清的“海捕文书”,开始在几个清谈雅集上“不经意”地流传。文书上的画像,与南宫白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这一下,那些自诩清高的文人们瞬间炸了锅。他们可以容忍一个商人附庸风雅,但绝不能容忍自己与一个“盗匪”同席!
“有辱斯文!简直是有辱斯文!”
“我早就看那人一身铜臭,不像好人!”
流言迅速发酵,泰合商号被贴上了“不祥”与“不义”的双重标签。
而最致命的第三段打击,在金陵城最繁华的夫子庙,上演了。
一个荆钗布裙、楚楚可怜的“外地孤女”,突然冲到街心,拦住了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当街嚎啕大哭。
“老爷!您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她哭诉自己被一个叫“南宫白”的男人骗财骗色,始乱终弃。为了证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玻璃蝴蝶作为“定情信物”。那蝴蝶的风格与泰合商号如出一辙,但翅膀上,却有着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瑕疵。
这个“孤女”,正是由风将云知,亲自易容扮演。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每一个眼神,每一滴眼泪,都充满了绝望与悲戚,瞬间点燃了围观民众的怒火。
“禽兽!真是衣冠禽兽!”
“枉我还以为他是什么商业奇才,没想到是这种人!”
“砸了他的店!为这位姑娘讨回公道!”
三路流言,如同三条汹涌的洪流,最终汇合一处,直冲泰合商号。
商号门前,第一次变得门可罗雀。取而代之的,是成百上千前来退货、索赔、怒骂的人群。臭鸡蛋、烂菜叶,如同雨点般砸在朱红色的大门上。
泰合商号的信誉,在短短一天之内,岌岌可危。
“公子!”赵通玄双目赤红,浑身杀气沸腾,“这绝对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让我出去,把那个妖言惑众的女人抓进来,不怕她不说实话!”
他几次想拔剑冲出去,用最直接的武力解决问题,却都被南宫白死死按住。
“别动。”南宫白的声音异常冷静,眼神深邃得可怕,“这不是用武力能解决的局。”
他站在二楼的窗边,冷冷地看着楼下那片混乱的景象。伙计们一个个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南宫白转身,走到一张巨大的沙盘前。
他将所有流言的源头、内容、传播路径,用不同颜色的旗子,在沙盘上一一标注。
城南贫民窟,产品危机。
城东文人圈,人格污蔑。
夫子庙闹市,情感丑闻。
南宫白看着沙盘,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所有负面消息,都指向同一个结果——逼他南宫白现身,“辟谣”。
这是一个典型的千门“惊蛇局”。
其目的,根本不在于打垮一个商号,而在于逼迫藏在暗处的目标做出反应,从而观察其应对的手段和成色。
“我明白了……”南宫白喃喃自语,“原来‘对春联’之后,还有一场‘考校’。”
对方,在用最纯正的千门手法,考校他这个新来的“过江龙”,到底有没有资格,在这金陵城的江湖里立足。
如果自己用常规的商业手段去澄清,或者用赵通玄的武力去镇压,那就彻底落了下乘。证明自己,根本不懂千门的规矩,不是真正的同道中人。
“公子,您……您在说什么?”赵通玄看着自家公子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通玄,”南宫白回过头,眼神亮得惊人,“他们想看戏,那我们就……演一出更大的给他们看。”
他没有去澄清任何一条流言,反而做出了一个让赵通玄和所有伙计都目瞪口呆的决定。
他承认了!
而且,是变本加厉地承认!
他让伙计在商号门口贴出一张巨大的告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本店琉璃,确采阴极之沙,汇九幽之火,经七七四十九日烧制而成。此物至阴至寒,非大富大贵、阳气鼎盛之人不可镇之!凡夫俗子,命格浅薄者,强行使用,必遭反噬,后果自负!”
告示一出,全场哗然。
这是什么操作?不仅承认自己的东西“有毒”,还直接把它升级成了只有贵族才能用的“奢侈品”?
这还没完。
南宫白亲自走到门口,对着激愤的人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脸色,带着一种悲壮的苍白。
“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说得没错。”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悲情,“我南宫白,确实是个‘逃犯’。”
“我逃的,不是官府的追捕,而是灭我满门的血海深仇!我隐姓埋名,来到金陵,只想为家人报仇雪恨!”
“至于那位当街哭诉的姑娘……”南宫白脸上露出一抹惨笑,“她,也不是什么孤女,她是我那仇家派来,想要污蔑我、刺杀我的……绝顶杀手!”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猛地一捶胸口,然后“噗”的一声,当众吐出了一口“黑血”!
他踉跄几步,靠在门框上,一副身中剧毒、忍辱负重的惨烈模样。
这出神来之笔的苦情戏,瞬间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剧情的反转,比说书先生讲的故事还要离奇!
而在他那番悲情激昂的“演讲”中,南宫白还巧妙地嵌入了一句外人根本听不懂的暗语,回应了秦淮河上的那首歌谣:
“风已收到,不必再试,秦淮河上,把酒一叙。”
当夜。
秦淮河,一艘普通的画舫之上,南宫白独坐船头,自斟自饮。
一个戴着帷帽、身形婀娜的歌女,抱着琵琶,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
“公子,小女子为您唱一曲助兴可好?”
南宫白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歌女坐下,玉指轻挑,熟悉的歌谣再次响起。
“白衣公子不知愁,错把金陵当扬州……”
唱到一半,歌女的歌词,突然一转。
“……风已收到,不必再试,秦淮河上,把酒一叙。”
南宫白的嘴角,终于露出了笑意。
歌女放下琵琶,缓缓摘下了头上的帷帽。
一张清丽绝伦、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笑意的脸庞,出现在月光之下。
正是白天那个在夫子庙哭得梨花带雨的“孤女”。
她对着南宫白,再次深深一拜,声音清脆如莺啼。
“千门‘风将’一脉,云知,见过少主。”
南宫白看着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好一场大戏,差点连我都信了。”
云知掩嘴轻笑:“若非如此,又怎能试出少主的成色?您那手‘以退为进、借力打力’的本事,更是让云知大开眼界。”
两人没有再谈论白天的风波,而是进行了一场纯粹的千门“切口”对话,从“惊蛇局”的破绽,聊到“连环计”的精妙,言语间尽是对彼此智慧的欣赏。
云知坦言,此番试探,是“风将”一脉寻找新主的祖传规矩。非如此,不能确认对方,是否有资格统领日渐式微的千门。
“我欲重整千门,将其从骗术诡道,转变为足以影响天下格局的隐秘力量。”南宫白看着云知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宏大目标。
云知的眼神中,瞬间充满了震撼与兴奋。这正是她一直期待的,千门应有的高度。
“云知,愿为少主效力,成为您在金陵城的眼睛和耳朵。”她虽然对南宫白还有所保留,但已被其气魄折服,“只是,按规矩,少主需答应云知三个要求。”
“可。”南宫白点头。
“我现在还没想好。不过,可以先送少主一份见面礼。”
云知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卷,递了过去。
“少主真正的威胁,不是顾怀瑾那种摆在明面上的对手。此人,近期与一股来自北方的神秘势力频繁接触。那股势力的徽记,是一只黑色的雄鹰。”
南宫白接过密卷,缓缓展开。
当他看到纸上那只栩栩如生、充满杀伐之气的鹰形徽记时,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个徽记,他认得!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这个徽记,代表着一个足以让整个大明朝廷都为之颤抖的,恐怖的名字。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危险。收服千门,只是第一步。一张真正笼罩天下的大网,才刚刚向他,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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