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家祖宅,那座由千门幻术构建的镜子囚笼之内。
空气里,弥漫着苏凝霜那颗破碎的骄傲所散发出的,绝望的气息。
她就那么瘫坐在地上,那张曾经颠倒众生,令无数王侯将相为之疯狂的绝美脸庞,此刻写满了灰败与死寂。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体无完肤。
南宫白平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金陵城最美的女人,也是最毒的蛇,在自己面前,一点点褪去所有伪装,露出了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内核。
他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丝毫怜悯。
“苏凝霜,你为宁王卖命,到底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你自己那份不甘心?”南宫白的声音,在空旷的镜室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敲打着苏凝霜那早已崩溃的心防。
苏凝霜没有回答,她只是抬起头,用一种空洞的,仿佛失去了灵魂的眼神,看着他。
南宫白继续说道:“我查过你的身世,林家满门忠烈,蒙冤受屈。你忍辱负重,苟活于世,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为家族昭雪。”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南-宫白伸出手,指向周围那一面面映照出她狼狈模样的镜子。
“你与你的仇人,又有什么区别?你用更卑劣的手段,去构陷,去害人。你以为你在复仇,其实,你只是在把自己,变成另一个,让你自己都感到恶心的怪物。”
“南宫白……”苏凝霜的嘴唇,终于动了动,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我是不懂。”南宫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用错误的方式,去追求一个所谓正确的结果,本身,就是一种愚蠢。”
“宁王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与虎谋皮,你以为他事成之后,真的会为你林家平反?他只会把你,连同你这把最锋利的刀,一起折断,扔进历史的尘埃里,不留下一丝痕迹。”
“因为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南宫白的话,如同一根根钢针,扎进苏凝霜的心里。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仇恨的火焰,早已将她吞噬,她除了抱着宁王这根唯一的浮木,在绝望的深渊里挣扎,别无选择。
“带走。”
南宫白失去了与她继续交谈的兴趣,对着门外,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一直守在门外,如同一尊铁塔般的赵通玄,立刻走了进来。他看也没看地上的苏凝霜,只是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便要去抓她的肩膀。
然而,就在赵通玄的手,即将触碰到苏凝霜的那一刹那。
异变,陡生!
一道轻佻的,带着几分醉意的笑声,毫无征兆地,在所有人的耳边,幽幽响起。
“啧啧啧,千门之主,果然名不虚传。连我们媚门最扎手的玫瑰,都能被你辣手摧成这样。佩服,佩服。”
这个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飘忽不定,根本无法锁定来源!
赵通玄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想也不想,放弃了抓捕苏凝霜,身形一转,护在了南宫白的面前,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警惕!
宗师的气机,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罡气,笼罩了整个镜室!
有人!
有绝顶高手,无声无息地,潜入了这个由千门幻术和乞门土工术共同打造的,绝杀陷阱之中!
这怎么可能?!
南宫白的心,也猛地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四周。
然而,镜室之内,除了他和赵通玄,以及瘫倒在地的苏凝霜,再无第四个人!
“出来!”赵通玄一声怒喝,声如雷霆,整个幻阵的核心,都为之震颤!
“别这么大声嘛,大块头。”那个轻佻的声音,再次响起,“吓到我这朵娇花了,你赔得起吗?”
话音刚落,一道潇洒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苏凝霜的身旁。
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他出现得是如此突兀,如此自然,以至于连赵通玄这位武道宗师,都没有看清,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算不上英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漫天的星辰。
他的嘴角,永远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提着一个半旧的酒葫芦,腰间松松垮垮地,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尺。
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懒散、不羁,却又飘逸出尘的,独特气质。
“你是?”南宫白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
“叶望楠”年轻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南宫白,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玩具。
赵通玄的额角,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真气波动,就仿佛一个最普通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可越是这样,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就越是强烈!
返璞归真!
这是将自身的武功,修炼到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的,至高境界!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其实力,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天下第一神偷,盗帅,叶望楠。”南宫白缓缓吐出了这几个字,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对方身上,“千门、盗门、媚门、乞门,四门同气连枝,阁下今日,是来为苏门主,讨个公道的?”
叶望楠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手中的酒葫芦都差点掉在地上。
“公道?哈哈哈,南宫白啊南宫白,你太看得起我了。”
叶望楠好不容易止住笑,灌了一口酒,这才懒洋洋地说道:“我叶望楠混迹江湖,只讲究两件事。第一,好玩。第二,有趣。”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地上的苏凝霜,又指了指南宫白。
“她,有趣。你,更好玩。”
“两个这么有趣又好玩的人,要是就这么分出了胜负,那接下来的日子,该多无聊啊?”
南宫白的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想起了那封莫名其妙,出现在他书桌上的,来自于苏凝霜的,汇报密信。
“那封信,是你送来的?”
“聪明!”叶望楠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我就是觉得,让你们两个都提前知道对方的底牌,这盘棋,下起来才更有意思嘛。事实证明,我没看错。你南宫白,果然没让我失望。”
南宫白只觉得一阵无语。
搞了半天,自己和苏凝霜斗得你死我活,竟然只是这个疯子为了“看戏”,而布下的一个局?
这个叶望楠,他的行事风格,已经不能用亦正亦邪来形容了。
他就是个纯粹的,混乱的,以玩弄天下人为乐的,疯子!
“你要带她走?”南-宫白不再纠结于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
“当然。”叶望楠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这么有趣的小美人,要是被你关起来,或者咔嚓一刀杀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说着,伸手便要去扶地上的苏凝霜。
“站住!”
赵通玄一声怒喝,庞大的身躯,瞬间挡在了叶望楠的面前,宗师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向着对方碾压而去!
然而,叶望楠却像是没感觉到一般,脸上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笑容。
他甚至没有去看赵通玄,只是对着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下一刻,赵通玄只觉得一股柔和却又无可匹敌的力量,凭空出现,将自己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气势,吹得烟消云散!
他那重达两百多斤的身体,竟被这轻轻的一口气,吹得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了三大步!
赵通玄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是什么功夫?!
这已经不是武功的范畴了!这是妖术!
“大块头,都说了,我不是来打架的。”叶望楠摇了摇头,仿佛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打打杀杀多没意思,还容易伤了和气。”
他说着,俯下身,将那早已失魂落魄,如同木偶般的苏凝霜,一把拦腰抱起。
苏凝霜那娇柔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显得格外纤细,格外无助。
南宫白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却没有再让赵通玄动手。
他知道,打不过。
就算能打过,代价,也绝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承受的。
“叶兄,你盗门,这是要插手宁王与朝廷之争了?”南宫白换了个问法。
“不不不。”叶望楠连连摆手,一脸“你可别给我扣帽子”的表情,“我们盗门,向来中立。宁王也好,皇帝也罢,谁坐江山,我们都无所谓。我们只对有趣的人,和有趣的事,感兴趣。”
他抱着苏凝霜,转身向外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很随意,仿佛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散步。
但他每踏出一步,他脚下的那些由千门幻术构成的镜面,便会无声无息地,化为最普通的,青石板路。
南宫白布下的,足以困住数十名媚门精锐,连宗师高手都难以轻易脱身的千门幻局,在这个男人的面前,竟如同虚设!
南宫白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个叶望楠,他对千门之术的了解,恐怕,还在自己之上!
就在叶望楠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幻阵出口的黑暗中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着南宫白,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千门之主,你很有趣。”
“但你的人,还没齐。”
说完,他便抱着苏凝霜,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旷的石室中,久久回荡。
你的人,还没齐……
南宫白咀嚼着这句话,眼中精光一闪。
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千门八将的事情吗?
就在南宫白陷入沉思之际,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黑暗中,被扔了出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他的脚下。
是叶望楠那个半旧的酒葫芦。
南宫白捡起酒葫芦,只觉得入手温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酒香。
他晃了晃,里面是空的。
但在葫芦的底部,却用小刀,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城南土地庙,有个靠嘴皮子骗吃骗喝的家伙,或许对你有用。”
南宫白看着这行字,沉默了良久。
赵通玄走到他身边,看着叶望楠消失的方向,那张憨厚的脸上,满是化不开的忌惮与后怕。
“公子,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不知道。”南宫白摇了摇头,将手中的酒葫芦,紧紧攥住。
敌耶?友耶?
或许,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一个觉得这盘棋还不够乱,所以亲手扔下了一颗棋子,来搅动风云的,看客。
“不过,今晚,也不算全无收获。”
南宫白低头,看着酒葫芦上的那行字,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熟悉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
千门八将,正、提、反、脱、风、火、除、谣。
“风将”云知已在身边。
现在,下一个,终于要出现了吗?
城南土地庙,靠嘴皮子骗吃骗喝的家伙……
提将!
江湖风云,再起波澜。
而他南宫白,永远是那个,执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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