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依旧处于亢奋状态,嚷嚷着要去庆祝胜利的朱厚照和满脸不情愿的朱昭宁,南宫白终于有了一丝清闲。
他没有留在喧闹的登仙楼,而是独自一人,来到了秦淮河畔。
夜色如水,画舫如织。
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河心,远离了两岸的灯火与喧嚣。
船头,萧宛如一袭素裙,临风而立,乌黑的长发被夜风轻轻吹起,勾勒出清冷而又绝美的侧脸。
“你今天,又让我刮目相看了。”萧宛如转过身,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以为你会用商业手段,将那汪大富彻底击垮。却没想到,你竟用了如此……神鬼莫测的法子。”
她想了半天,也只能用“神鬼莫测”这四个字来形容段飞的手段。
南宫白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着远处水面上倒映的万家灯火,笑了笑。
“商场如战场,兵者,诡道也。能用最省力的法子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
“可那汪大富,毕竟罪不至死。”萧宛如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忍,“你这样夺走他的一切,与强盗何异?”
“强盗?”南宫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他转过头,看着萧宛如,“宛如,你可知那汪大富的第一桶金,是如何来的?”
萧宛如摇了摇头。
“他与同乡好友合伙贩卖私盐,在赚到钱后,却设计将好友推入江中淹死,独吞了所有家产。你可知那锦绣坊,为何能迅速崛起?”
南宫白的声音,在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幽冷。
“因为他用卑劣的手段,逼死了苏州好几家小有名气的绣庄掌柜,霸占了他们的织造秘方和绣娘。他手中的每一两银子,都沾着别人的血和泪。我夺走他的一切,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萧宛如闻言,娇躯微微一震,看向南宫白的眼神,愈发复杂。
这个男人,时而温文尔雅,时而又狠辣如魔。你永远也猜不透,他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这些事,都是你让段飞查出来的?”
“没错。”南宫白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说,千门八将,各有所长。论攻心算计,玩弄人心,十个我也比不上一个段飞。”
萧宛如沉默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南宫白,那你呢?你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帮助太子殿下,剪除宁王羽翼?”
“这些,都只是过程。”南-宫白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声音悠远,“或者说,是手段。”
“手段?”萧宛如更不解了。
“宛如,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在哪里,你要去做什么?”南宫白突然问了一个,让她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
“我?”萧宛如愣住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或者说,她不敢想。
因为她的未来,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注定了。
作为定远侯的独女,她最好的归宿,便是在一个合适的年纪,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王孙公子,然后,在深宅大院里,相夫教子,管家理账,平淡地,过完这一生。
这是这个时代,所有女人的宿命。
无论是金枝玉叶,还是小家碧玉,概莫能外。
“怎么?没想过?”南宫白看着她那有些黯然的神色,笑了笑,“还是说,你觉得,你的人生,就只剩下‘嫁人’这一条路了?”
萧宛如的娇躯,猛地一颤,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自古以来,女子不都是如此吗?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这难道不对吗?”她下意识地反驳道,可声音里,却连她自己都能听出一丝不确信。
“对?谁说的对?”南宫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是孔夫子说的?还是朱夫子说的?宛如,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所谓的‘圣人之言’,为何都是由男人,写给女人看的?”
“因为,这是一个由男人,为了维护男人的利益,而建立起来的,秩序。”
南-宫白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萧宛如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呆呆地看着他,那张清冷的俏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茫然”与“震撼”的神色!
她从未听过如此……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南宫白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
“在我来的那个地方,那里的女人,和你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那里的女人,可以像男人一样,进学堂,读万卷书,甚至,可以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封侯拜相。”
“她们可以开办自己的商号,将生意做到全世界,手下的财富,比国库还要丰盈。”
“她们可以穿上戎装,骑上战马,在战场上,建立不输于任何男儿的,赫赫战功。”
“在那里,女人,从来都不是男人的附庸品。她们,是独立的,完整的,可以与男人一样,撑起半边天的,人!”
南宫白的声音很轻,很柔。
但每一个字,落在萧宛如的耳朵里,都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陨石,将她那固守了十几年的世界观,砸得支离破碎,土崩瓦解!
女人……可以为官?
可以经商?
可以……上阵杀敌?!
这……这怎么可能?!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南宫……公子……你说的,是真的吗?”萧宛如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当然是真的。”南宫白看着她那副被世界观冲击得摇摇欲坠的可爱模样,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宛如,你很聪明,甚至比我见过的绝大多数男人,都要聪明。
南-宫白的目光,变得灼热而又真诚。
“告诉我,你甘心吗?甘心将你这一身的才华,都埋没于那四四方方的宅院之内吗?甘心让你未来的命运,都寄托在一个,可能远不如你的男人身上吗?”
南宫白的话,像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开了萧宛如心中,那层名为“礼教”的,厚厚的枷锁!
是啊!
她不甘心!
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从小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她能于蛛丝马迹中洞察人心,她能于瞬息万变中把握时局!
凭什么?
凭什么就要因为女儿之身,被困于这方寸之地?
凭什么她的价值,就要由她未来嫁的那个男人来决定?
“我……我……”萧宛如激动得语无伦次,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她从未在任何男人眼中看到过的,名为“尊重”与“认可”的光芒。
她的眼眶,再一次,红了。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理解,被点燃的,激动!
“公子!”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名为“野心”与“渴望”的火焰!
“我想……我想做一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事业!”
“好!”南宫白抚掌而笑,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才是,我认识的萧宛如。”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女人的未来,将不再局限于闺阁情爱与家族荣辱。
她将成为自己手中,最锋利,也最独一无二的一把剑!
一把,足以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为天下所有不甘的女子,劈开一道崭新天地的,绝世之剑!
“可是……我该怎么做?”短暂的激动过后,萧宛如又陷入了迷茫。
千百年来的禁锢,岂是说打破,就能打破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南宫白拉着她,在船头坐下,声音温和而又坚定,“我们无法一夜之间改变整个世界,但我们可以,先点燃第一根蜡烛。”
“你想想,这个时代,对女人束缚最深的,是什么?”
萧宛如思索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答道:“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
“没错!”南宫白打了个响指,“思想,才是一切的根源。想要解放她们,就要先从思想上,武装她们。”
“我们可以,办一所书院。”南宫白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一所,只招收女子的书院。”
“在这所书院里,我们不教她们三从四德,不教她们针织女红。我们教她们读书,识字,算术,经商,甚至,教她们兵法谋略!”
“我要让全天下的男人都看看,女人的智慧,一旦被点燃,将爆发出何等璀璨的光芒!”
萧宛如的心,在疯狂地,剧烈地跳动!
一个只属于女人的书院!
教她们读书,经商,兵法!
这个念头,是何等的大胆,何等的疯狂!
但又是何等的,让她热血沸腾!
“可是……钱呢?还有,朝廷那边,会允许我们这么做吗?”萧宛-如很快便想到了现实的阻力。
“钱,不是问题。”南宫白笑了笑,“汪大富的产业,加上太子殿下允诺的内帑支持,足够我们把书院开遍整个大明。”
“至于朝廷……”南宫白嘴角的弧度,变得高深莫测,“别忘了,我们背后站着的,是谁。”
“有这位未来的天子撑腰,谁敢说半个不字?”
“我们不仅要办,还要大张旗鼓地办!我要让这金陵女子书斋,成为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线,成为全天下所有不甘平凡的女子,心中的,圣地!”
萧宛如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仿佛能吞吐天地的万丈豪情,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她终于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所图谋的,从来就不是权势地位。
他的心中,装着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崭新的世界。
一个,女人可以与男人并肩而立,共同创造历史的,伟大世界!
而自己,何其有幸,能成为这个伟大计划的,一部分。
她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南宫白白的手。
“好!”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
“这金陵女子书斋,我办定了!”
南宫白看着她眼中那前所未有的光亮,心中,也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这个时代,最完美的,红颜知己。
一个,足以与他并肩,共同去改变这个世界的,灵魂伴侣。
夜风,拂过秦淮河。
吹起的,不仅仅是画舫上的旗幡,更是两个年轻心中,那足以颠覆一个时代的,变革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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