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宁王府。
书房之内,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啪!”
一只价值千金的前朝官窑青花瓷瓶,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变成了一地碎片。
宁王朱宸濠胸口剧烈起伏,那张一向保养得宜的儒雅面容,此刻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他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名心腹谋士,破口大骂。
“一个顾家,说倒就倒了!孤派出去的死士,去灭个口,都能被人反杀!现在倒好,钦差大臣已经进了金陵,孤在江南经营了十几年的官场,被他一晚上就给掀了!”
“你们谁能告诉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南宫白,他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石头?为什么孤所有的计划,一到他手里,就变得一文不值!”
几名谋士头垂得更低了,冷汗浸湿了后背,却没一个人敢开口。
他们能说什么?
说那个叫南宫白的年轻人,是个算无遗策的怪物?
说他手底下,不仅有神出鬼没的情报组织,还有一个能一拳打死顶尖高手的武道宗师?
说他身后,似乎还站着一个连王爷您都惹不起的,神秘靠山?
这些话说出来,除了让王爷更愤怒,没有任何意义。
朱宸濠看着这群噤若寒蝉的废物,心中的无名火烧得更旺了。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几只苍蝇。
“滚!都给孤滚出去!”
“王爷息怒!”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
紧接着,一道穿着粉色罗裙的倩影,如同翩跹的蝴蝶,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来人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是明眸皓齿,粉雕玉琢,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充满了不谙世事的天真与娇憨。
她正是宁王朱宸濠的掌上明珠,朱昭宁郡主。
“父王,是谁又惹您生气啦?”朱昭宁跑到宁王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您天天为那些国事烦心,身子都快熬坏了。昭宁看着心疼。”
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宁王脸上的暴戾之气,才稍稍褪去几分。
他叹了口气,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昭宁啊,你不懂。父王现在,是遇到了一个天大的对头。”
“对头?”朱昭宁好奇地眨了眨眼,“是金陵那个叫南宫白的哥哥吗?”
“你怎知此人?”宁王眉头一皱。
“府里的下人都在传呀。”朱昭宁掰着手指头,一脸天真地数道,“说他凭空出世,智斗顾家,火烧珍宝斋,还把弈仙阁那个漂亮的苏姐姐,都给气得闭门不出了呢。”
“他们还说,他长得比潘安还好看,智谋比诸葛亮还厉害,是天上谪仙下凡,来辅佐真龙天子的!”
朱昭宁说得眉飞色舞,眼中满是小女儿家的好奇与崇拜。
朱宸濠听得却是心中一凛。
这才几天工夫,南宫白的名声,竟然已经传到了他的王府?
而且,还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
“胡说八道!”朱宸濠冷哼一声,“不过是个江湖骗子,有点小聪明罢了。昭宁,以后不许再提此人!”
“哦……”朱昭宁见父王又不高兴了,乖巧地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问。
但她的心里,那颗名为“好奇”的种子,却已经悄然种下,并且,迅速生根发芽。
南宫白……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厉害,那么好看吗?
金陵城,又该是何等的繁华热闹?
一想到这里,朱昭宁那颗从未被世俗污染过的少女心,便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她厌倦了王府里这压抑沉闷的气氛,也厌倦了父王整日挂在嘴边的权谋与杀伐。
她想出去看看。
去看看那个不一样的世界,去见见那个,不一样的“南宫哥哥”。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疯狂滋生。
……
金陵城,泰合斋总号。
南宫白正与朱厚照,坐在三楼的雅间里,品着刚从杭州运来的,上等龙井。
“南宫兄,你这招‘借鸡生蛋’,玩得实在是漂亮!”朱厚照端着茶杯,一脸的眉飞色舞,“本宫的内库才刚拨下来,你转手就把它变成了十倍的利润,把泰合斋的旗子,插到了苏州和扬州!这赚钱的速度,比本宫抢钱还快!”
经此前的血腥一夜,这位太子殿下,对南宫白的称呼,已经从“南宫兄”变成了“你”,而自称,也从“本公子”变成了“本宫”,显然是已经彻底把南宫白当成了自己人。
“殿下过誉了。”南宫白笑了笑,“生意场上的事,讲究的是一个顺势而为。宁王在江南的势力倒台,留下了大片的市场空白,我们不过是恰好,填补了这些空白而已。”
“说得轻巧。”朱厚-照撇了撇嘴,“本宫可是听说了,你在苏州,可是遇到了硬茬子。那个什么沈家,号称江南第一豪族,掌控着苏州八成的丝绸生意,软硬不吃,根本不把你这泰合斋放在眼里。”
“无妨。”南宫白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再硬的骨头,也有敲碎它的时候。生意谈不拢,那就换个法子。这世上,还没有我千门,敲不开的门。”
朱厚照看着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勇有谋,有情有义,还他娘的这么会赚钱!
自己这趟江南,真是没白来!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际,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掌柜的!你们泰合斋还做不做生意了?本姑娘要包下你们这三楼,你们竟然说已经有客了?!”
一个娇蛮中带着几分清脆的声音,毫不客气地响起。
“你知道本姑娘是谁吗?我爹可是……唔唔唔!”
那声音说到一半,便被人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几声不甘的呜咽。
朱厚照和南宫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听这口气,又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跑出来耍威风了?
南宫白对着身后的云知,使了个眼色。
云知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又悄无声息地走了回来,在那张清冷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
“公子,是……是宁王府的昭宁郡主。”
“什么?!”
朱厚照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宁王的女儿?
她怎么跑这来了?!
南宫白也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有意思。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老的刚被打,小的就送上门来了?
他刚准备起身去看看,雅间的门,便被人“砰”的一声,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一道粉色的身影,气鼓鼓地闯了进来。
正是那从南昌府,一路偷跑出来的,朱昭宁郡主。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咦?”
朱昭宁那句准备好的狠话,在看清雅间里那张脸的瞬间,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子。
他不算特别英俊,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像是藏着一片浩瀚的星空,只一眼,便让人沉沦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然的笑意,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朱昭宁那颗不谙世事的心,在这一刻,被狠狠地,击中了!
她呆呆地看着南宫白,那张娇俏的小脸上,瞬间飞起了两抹动人的红霞。
天呐……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哥哥?
他……他一定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南宫白!
朱昭宁的心,跳得像揣了一只兔子,她那股子娇蛮的劲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取而代之的,是小女儿家特有的,羞涩与扭捏。
她正想上前,说点什么,目光一转,却看到了坐在南宫白对面的,另一个人。
一个穿着华服,正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年轻公子。
朱昭宁的眼睛,猛地瞪圆了!
这张脸……
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
这不就是……这不就是小时候在京城,天天跟在自己屁股后面,抢自己糖葫芦吃的,那个讨厌的,皇……皇兄吗?!
朱厚照也认出了她。
他看着眼前这个出落得亭亭玉立,但眉眼间依旧带着几分刁蛮的“堂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完犊子了!
怎么把这小魔女给忘了?!
“朱……朱寿堂哥?!”朱昭宁试探着,喊出了朱厚照的化名。
朱厚照的脸,瞬间垮了。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会在这种地方,被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妹,给当场抓包!
“咳咳!”朱厚照连忙站起身,对着朱昭宁,拼命地使着眼色,“这位姑娘,你……你认错人了吧?”
“认错?怎么可能!”朱昭宁那点少女的羞涩,瞬间被重逢的“惊喜”所取代。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朱厚照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笑嘻嘻地说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朱厚照!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当朝太子,竟然敢偷偷溜出宫来玩!我要去告诉皇伯伯!”
朱厚照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绿。
南宫白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而站在他身后的云知,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那张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无语”的表情。
“姑奶奶!我的小祖宗!你小点声!”朱厚照急得都快哭了,连忙捂住朱昭宁的嘴,“算我怕了你了!你说,你到底想干嘛?”
“不想干嘛。”朱昭宁掰开他的手,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目光,落在了旁边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白衣男子身上。
她的小脸,又红了。
“我……我就是来金陵城玩的。皇兄你,得陪我。”
“陪你?我哪有空……”
“你不陪我,我就回京城,把你的事,全都抖出去!”朱昭宁把小嘴一撅,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朱厚照彻底没脾气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堂妹,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一脸“我看好戏”表情的南宫白,只觉得自己的帝王威严,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行行行!我陪你!我陪你还不行吗!”朱厚照欲哭无泪地妥协了。
“这还差不多。”朱昭宁得意地笑了,随即,她像是才发现南宫白一样,对着他,盈盈一福,声音甜得发腻。
“这位想必就是泰合斋的南宫公子吧?小女子朱昭宁,见过南宫哥哥。”
一声“南宫哥哥”,叫得是百转千回,柔情万种。
南宫白还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云知,那握着剑柄的手,却不自觉地,紧了紧。
那张一向清冷如霜的俏脸上,仿佛,结了一层更厚的冰。
她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长得漂亮,身份高贵,还对自己公子大献殷勤的郡主,感受到了“危机感”。
南宫白看着眼前这诡异的四人组合,一个玩世不恭,却被迫当保姆的太子,一个天真烂漫,却身处风暴中心的郡主,还有一个,是已经开始散发着浓浓醋意的,自家门人。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谁也看不懂的笑容。
江南这盘棋,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似乎让这本就复杂的棋局,又增添了无数种,有趣的变数。
接下来,又该怎么落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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