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登仙楼。
今夜的登仙楼,注定要被载入金陵商业史的史册。
整座酒楼,从一楼到顶楼,都被人以一个堪称天价的价格,包了下来。
能进出此地的,无一不是金陵城里有头有脸的商界名流,各大商会的会长,手握万贯家财的豪商。
他们手中的请柬,是烫金的,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
而这场盛宴的主人,便是那位刚刚抵达金陵,便搅动了满城风雨的,盗门副门主,“笑面阎罗”封若言。
宴席设在登仙楼的顶楼,能登上此地的,更是名流中的名流。
他们一个个衣着光鲜,满脸堆笑,彼此寒暄着,目光却都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坐在主位上的儒雅男子。
封若言,人如其名。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一身月白色的儒衫,面带微笑,手中摇着一柄白玉折扇,像个满腹经纶的书生,多过像一个令江湖闻风丧胆的盗门巨枭。
可他身后,那五个如铁塔般矗立,浑身散发着骇人杀气的汉子,却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位,是真正的,笑面阎罗。
“诸位,诸位静一静。”
封若言站起身,对着众人,遥遥一拱手,脸上那如沐春风的笑容,让人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压力。
“封某初到金陵,便得诸位前辈如此赏光,实在是三生有幸。这第一杯酒,封某敬诸位!”
他一饮而尽,豪气干云。
“好!”
“封副门主客气了!”
众人纷纷起身回敬,场面一时间热闹非凡。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楼梯口,淡淡地响了起来。
“看来,南宫来晚了,自罚一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正端着一杯酒,缓步走上楼来。
正是泰合斋的主人,南宫白。
他的身后,只跟着那个平日里扮作书童,气质清冷的“萧兄”,与封若言那五名煞气冲天的护卫相比,简直是寒酸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变得玩味起来。
正主,终于到了。
今天这场宴会,名为接风,实为鸿门宴,是封若言专门为南宫白设下的龙潭虎穴。
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南宫公子说笑了,你能来,便是给了封某天大的面子,何来晚之一说?”封若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他亲自走上前,热情地拉住南宫白的手,将他引到自己身旁最重要的一个位置坐下。
“来人,给南宫公子,换上最好的仙人醉!”
那副亲热的模样,仿佛两人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可越是如此,在场的那些老狐狸们,心中便越是发寒。
他们知道,今晚,有好戏看了。
南宫白也不客气,坦然落座,对着封若言,举了举杯。
“封副门主如此盛情,南宫若再推辞,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封若言放下手中的象牙筷,清了清嗓子,那双含笑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知道,前戏已经做足,是时候,上正菜了。
“诸位,实不相瞒,封某此次前来金陵,除了与诸位英雄豪杰,交个朋友之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让整个宴会厅,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知道关键的时刻,要来了。
“我们江南商界,百年来,一直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大家和气生财,有饭同吃,有钱同赚。这才有了我江南的富庶与繁华。”
封若言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了南宫白的身上。
“可最近,金陵城里,来了些不懂规矩的年轻人啊。”
他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仗着自己手里有几样新奇的玩意儿,便肆意扩张,垄断市场,打压同行。将我们江南商界,搅得是乌烟瘴气,怨声载道。”
“封某不才,忝为盗门副门主,又受苏州沈家与江南商会所托。今日,斗胆请诸位来,便是想与诸位,一同重立我们江南的,规矩!”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盗门五虎”之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上前一步,声音如洪钟般,宣布道:
“副门主有令!自今日起,凡我江南商界同仁,与泰合斋断绝一切生意往来者,皆可以八折的价格,从苏州沈家,购得丝绸、茶叶、瓷器等,所有紧俏货物!”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八折?!
还是苏州沈家的货?!
这……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要知道,苏州沈家,几乎掌控了整个大明朝一半以上的丝绸和茶叶生意。他们的货,向来是价高者得,从不打折。
如今,封若言一句话,便让利两成!
这是何等巨大的诱惑!
一时间,所有商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挣扎的光芒。
他们纷纷看向那个依旧坐在那里,平静地品着茶的白衣年轻人。
南宫白,太年轻了。
泰合斋,根基太浅了。
他拿什么,跟盗门和苏州沈家这个庞然大物斗?
“我,金陵布商会的王齐泰,愿追随封副门主,重立商道规矩!”
一个略显肥胖的商人,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端起酒杯,对着封若言,谄媚地笑道。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我等,也愿追随封副门主!”
“请封副门主,为我江南商界,主持公道!”
一时间,响应者云集。
那些曾经对泰合斋趋之若鹜的商人,此刻,纷纷调转枪口,对着南宫白,露出了獠牙。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这就是商场,最真实,也最残酷的写照。
封若言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转过头,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南宫白。
“南宫公子,你看,这就是民心所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愤怒,或是不甘,或是恐惧的脸。
然而,他失望了。
南宫白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些背叛了他的商人一眼。
他只是放下茶杯,抬起头,看着封若言,笑了笑。
“封副门主的手段,确实高明。只是不知,对于那些,不愿遵守‘新规矩’的人,封副门主,又当如何处置呢?”
这个问题,问得极为刁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封若言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变得更加灿烂。
“南宫公子说笑了。生意嘛,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我们自然不会强求。”
他说着,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却突然变得幽深起来。
“不过啊,这世道,不太平。做生意的,总会遇上些,天灾人祸。”
“就比如前几日,封某在扬州,听闻了一件趣事。”
他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语气轻松,甚至带着几分笑意。
“扬州有个姓李的盐商,为人,就有些不太懂规矩。总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不听老人言。”
“结果呢?上个月,他从两淮盐场运出来的一批货,价值十几万两白银。在半路上,就那么‘不巧’,遇上了江匪。”
“一夜之间,船也沉了,货也没了,连带着他那一船的伙计,都喂了江里的王八。”
“你说,这事,惨不惨?”
他说完,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宴会厅内,瞬间变得死一般安静。
如果说,刚才的利益诱惑,是阳谋。
那此刻,这番话,便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所有人的脸上,都血色尽褪,冷汗,顺着额角,涔涔而下。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那冰冷的刀锋,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盗门!
这才是盗门,真正的行事风格!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在他们的雷霆手段面前,什么商业联盟,什么奇货可居,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苍白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同情地,落在了南宫白的身上。
完了。
这一次,这位惊才绝艳的南宫公子,是真的,完了。
没有人,能在盗门的威胁下,全身而退。
封若言的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看着南-宫白那张依旧平静的脸,心中冷笑。
装!
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他要在全金陵城所有头面人物的面前,将这个所谓的“千门之主”,狠狠地,踩在脚下!
让他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然而,南宫白的反应,再一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非但没有露出半点恐惧,反而,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自己,和对面的封若言,都满上了一杯。
然后,他端起酒杯,对着封若言,遥遥一敬。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封副门主的手段,南宫白,见识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只是……”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金陵这盘棋,恐怕,没那么容易下完。”
说完,他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然后,在所有人,那惊愕、不解、震撼的目光中。
他放下酒杯,理了理衣衫,转身,带着萧宛如,从容不迫地,向楼梯口走去。
竟是就这么,走了?!
整个宴会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傻了。
这……这是什么操作?
不应该是跪地求饶吗?
不应该是当场服软吗?
他就这么走了?
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
封若言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他看着南宫白那渐行渐远的,挺拔的背影,那双一向含笑的眼睛里,第一次,涌起了滔天的,怒火与,寒意!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棉花上!
他精心策划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威逼与利诱,在对方那云淡风轻的转身面前,竟显得,如此可笑!
这已经不是挑衅了。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棋手对棋子,发自骨子里的,蔑视!
“南宫白!”
封若言死死地攥着手中的酒杯,那坚硬的瓷杯,竟被他生生捏出了几道裂纹!
他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他发誓,他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为他今天的狂妄,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而那些刚刚选择了背叛南宫白,投靠了封若言的商人,此刻,心中,却莫名地,涌起了一股,更加强烈的,寒意。
他们看着南宫白那从容离去的背影,只觉得,那背影,仿佛蕴含着一种,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力量。
那是一种,视天下群雄如无物,视阴谋诡计如尘埃的,绝对自信!
难道……
这一切,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吗?
一个让他们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荒诞念头,在他们的心底,疯狂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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