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头痛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而舒适的疲倦。
艾德蒙睁开眼睛时，清晨的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了一道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篝火的烟火气，以及麦酒发酵后的淡淡甜香。
他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出宴会上那些鲜活而热烈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按照惯例，他会先去看看艾米的情况。
和谈仪式刚刚达成，艾米体内的灵魂预计就在这几天要归还给机械教廷了。
但现在她依然还处于虚弱状态。
昨晚的宴会虽然热闹，但对她来说无疑也是一种负担，加上艾米长久来的习惯，艾德蒙猜想，她现在一定还在沉睡。
然而，当他走到客厅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了原地。
艾米居然已经起来了！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旁，身上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连衣裙，银色的长发被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脖颈。
她的轮椅被整齐地放在一边，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摆设。
更让艾德蒙惊讶的是，餐桌上摆放着一顿丰盛得有些过分的早餐：煎得金黄的培根和香肠，散发着热气的烤面包，一碗浓稠的燕麦粥，还有一杯冒着袅袅白烟的红茶。
那香气，正是从这里飘散开来，充满了整个房间。
“早安，艾德蒙。”
艾米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眼眸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阳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然而，就在艾德蒙看到她的第一眼，在那转瞬即逝的刹那，他似乎捕捉到了一抹截然不同的神情。
那是一种他从未在艾米脸上见过的表情，混合着深不见底的悲伤，义无反顾的决绝，以及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那眼神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在熄灭前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艾德蒙用力地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宿醉未醒产生的错觉。
当他再次定睛看去时，那抹令人心悸的神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副他所熟悉的、带着一丝慵懒与调侃的笑意。
……错觉？
毕竟，和谈已经成功，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她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呢？
“艾米……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艾德蒙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拉开艾米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忍不住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
“还有这些早餐……是你做的吗？你的身体……”
“我今天感觉好多了，睡得也很安稳，所以就想早点起来，为你准备一顿早餐，算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艾米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她拿起叉子，将一块煎好的香肠放进艾德蒙的盘子里。
“别光看着了，快尝尝我的手艺，放久了可就不好吃了。”
艾德蒙拿起刀叉，迟疑地切下一小块香肠放进嘴里。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咸香适口，火候也恰到好处。
但他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今天的艾米，似乎有些太过“正常”了，正常得反而显得有些异常。
她脸上的笑容很完美，话语也很温柔，但艾德蒙总感觉那笑容背后，似乎隐藏着某种他无法触及的、深沉的东西。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他，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吃东西，那目光专注得有些过分，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里。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见艾德蒙有些心不在焉，艾米歪了歪头，关切地问道。
“不，不是的！非常好吃！”
艾德蒙连忙回过神来，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大口地吃了起来。
丰盛的早餐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艾德蒙放下刀叉，满足地叹了口气，心中的那点疑虑，也被这顿美味的早餐冲淡了不少。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她只是单纯地心血来潮而已吧。
就在这时，艾米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一如既往地带着几分随意的感觉，但说出的内容，却像一道惊雷，在艾德蒙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嗯，艾德蒙。”
她单手托着下巴，青蓝色的眼眸凝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们今天，要不要出去约会？”
“约……约会？”
艾德蒙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宕机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约会”这个词，从艾米的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一瞬间变得滚烫，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连带着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你……你说的是……约会？”
看着艾德蒙那副手足无措、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艾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对啊，约会。就像那些普通的情侣一样，一起逛逛街，看看风景，吃点好吃的东西。怎么样，要不要陪我这个‘残疾人’，去体验一下普通人的生活？”
艾德蒙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约会”这两个字在反复回响。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他看着艾米那张带着促狭笑意的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他所看不懂的深邃光芒，下意识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
“我……我陪你去！”
艾米脸上的笑容，在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变得愈发灿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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